书城古言娘子大人,别跟为夫卖节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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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同生共死

“王将军还需要别人给面子?”季长安眼风在王喜脸上凛凛一扫,径直走向章庭湮,很是惬意地坐在方桌沿上,一转面,便见桌上的章庭湮正直直看他。

对她抿唇一笑,接着向王喜说道:“你确定不改变初衷么,晋军人马正在城外驻扎,本官的人,每一个时辰就会向他们报一次平安,逾时不报,他们就会攻城。”

“季长安,你以为拿晋军来压我们王军,就能在这场博弈中取得胜算了?”王喜笑他单纯幼稚,“你的思路或许没错,但你不知道章庭湮早在我们手上,用她吃定你,稳妥。就算晋军攻打灵州又怎么样?这只会给东卫信号,诱使他们发兵啊,再说你们若都死了,死因还不是由我们来编排?在这件事里,你和章大人都尽力了,怪就怪,你们所效忠的皇帝太心急了,他太想当家做主、太想扳倒王爷了,因为他太急,所以走错了路。你们今日死了倒也好,免得终有一天,会看到一个为了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的无情皇帝。”

季长安默默与章庭湮对视,相看却不语。

“所以呢,即便本官想谈,也谈不拢了是么?”季长安嘴角冷冷一抽,浓浓的杀机中,他悄悄握住章庭湮的冰冷的手指,不说一句,又胜似千言。

“好歹算是两只明白鬼了,两位大人,我们后会无期了。”王喜狰狞一笑。

“那就一起下黄泉吧!”季长安握住章庭湮的手忽而紧扣,身体火速弹起,如两道离弦的箭一般冲向王喜,季长安凌空手指一扬,指间一把薄刃朝着王喜的脸面破空而去!

王喜仍是不动声色,在暗器离他面部一步之遥时,他突然身子一矮——

暗器几乎贴着他的头皮飞过,轰!地面陡地下陷,王喜连人带椅一并向下沉落,当季长安与章庭湮赶到时,地上的翻板已自合。

“杀!”

“一个不留!”喊杀声在三楼响起,继三楼拼杀开始,二楼紧跟着动手,再是一楼,继而蔓延到聚贤楼外,街道旁,甚至更远的地方。

城内像被点燃了引线,杀声如浪头一般,传染到了无尽的远处,暴民,冲突,打杀,火光,血腥……混乱不堪,残酷至极。

王喜通过暗道离开聚贤楼,很快已站在了聚贤楼外,稳坐马背手持长刀,一脸邪恶地指挥着衣饰各样的士兵,“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今夜聚贤楼只准人进,不准人出,弓箭手给本将军包围在楼外,凡从楼子里出来的人一律射杀!”

“是!”

三楼,季长安手握软剑,和手持长刀的章庭湮见人便杀,修罗一般的杀场里,为了活下来,他们只有无休无止地杀人,一波一波的人涌入聚贤楼,再一波波涌上三楼,然后一个接一个死在他们的手中。

楚唯腰缠章庭湮最擅长的回旋镖,在小四小五的掩护下杀出一条血路,冲上三楼。

在楼外熏天的火把照射下,两道泛着乌光的线向章庭湮这边飞来,见状她心头一喜,掷出手中的长刀再杀一人,一个弹跳起身,接下了两把回旋镖,当即一把飞出,切向网罗在窗外的大网。

“叮!”回旋镖以最大的速度撞击在金属网上,却只发出了一个脆音,原路弹回,章庭湮再接下镖时,见镖口豁了一道缺口。

“好坚硬的网……”

“很久没这么痛快地杀人了,”季长安削去一名士兵的脑袋,那鲜血喷溅丈高,他无可避免地染了一脸血色,此时他本是华丽整洁的月白衣鲜血一片,染得不见本色,完全毁了他原本的优质形象,他倒不在乎,还抽空跟章庭湮兑了个眼,淡淡笑道:“能和你死在一起,余生无憾。”

灵州铁定要反了,他们敢不顾城外的晋军,堂而皇之杀钦差,就算晋军攻城又怎样,灵州岂是那么容易被攻陷?只要敌人稍微下点绊子,就足够让晋军无法在他们死前赶来。

死局,已定。

“我有憾!”章庭湮掷镖杀人,以她对回旋镖的掌控水准,已能做到听声接镖,她一边杀人一边接镖,还能一边跟季长安贫嘴。

季长安咬牙切齿拉了一名士兵的脖子:“你何憾?”

“死不了我就告诉你!”她说着,又忙着杀人。

“好,那就活。”季长安一笑,推开面前脖间喷血的士兵,向她靠拢过去,轻声说道:“找机关口,直接杀向王喜。”

“现在楼上楼下都出不去,四周有弓箭手伺候,找机关出口确实是一条路子。”

“机关口出口很可能被重兵包围,我们里外都是死,能拖一步是一步……”季长安正说着,感觉身后有一阵刀风逼近,他反手便一剑削去!

阿远与阿力也杀得辛苦,但听他们说可以找机关,便都杀开血路,向两位主子靠近,阿远说道:“属下们顶着,您二位是聪明人,去找机关。”

“是啊大人!”阿力应和。

“那就全仗你们了。”季长安拍拍阿远肩头,同时向阿力郑重点头,接着护下章庭湮边杀边行,向原来王喜所在位置的后方移去。

可以肯定机关的开启并不是王喜本人操作,当时季长安向王喜打出暗器,能在那么紧急的情况下打开机关,足以说明那个操作机关的人,就在三楼一个能看清大厅任一视角的地方。

机关的方位,或许就在刚才某位士兵所站的位置。

章庭湮摸索着回忆,脑子里快速转动当时士兵们的分布,但当时她和王喜已挑开身份,涌上来的士兵比较多,造成她很多视线死角,而且因为高档,三楼大厅的陈置也比较复杂,一时有些无措。

大厅向南是窗,楼梯在西,由北向东是一排不下于六间的雅室,大厅里摆放着盆景、瓷器,与一排陈列架,架上有古董赝品与书籍,雅室的门当时都呈紧闭状态,机关位置很可能在大厅的这些摆设上。

季长安推开一间雅室,发现窗外也是笼罩着一张巨网,整个聚贤楼都处在一面大网中,堵死了他们的逃生之路。季长安试探性向窗外探了一下,因为有大网阻隔,视线呈倾斜状态,看不到直线楼下,但在杀声中,他隐约听见了不好的信息。

烧、楼。

季长安和章庭湮四目交接,眼底火光晕开。

“那就跟王喜同归于尽吧。”章庭湮一脚踢迎面砍来的一名士兵脸上,大力一脚踢得他脸皮驳裂,鲜血迸溅,当即飞出雅室,砸在了一陈列架上,陈列架轰隆倒下。

章庭湮觉得什么在动?

“当心!”季长安飞身扑向章庭湮,抱住她往雅室外飞身而去,但已经来不及了,一块金属隔板从门口上方轰隆隆落下,其下降速度越乎想象地疾快,顷刻便阻断了他们去路。

金属板落下的那一刻,他们心里一阵绝望,章庭湮闭上眼睛,耳边尽是杀声,他们仅有的同伴,正在楼子里与敌人作最后的抗争。

季长安拍拍金属隔板,再踩了踩脚下地板,“这是一个机关,我们触动了这里的封闭式金属板,这间雅室,就是一间死牢。”

死不可怕,她纠结在东卫与天裕国之间,无时不刻不想着摆脱两难困境,她可以预想到自己将来的悲哀下场,相对于这生不如死的两难,死亡,或许会让她更痛快一些。

她懊恼地砸着脑袋,“你不该来,不该……连让你亲手为我报仇的机会都没了,朝廷和百姓从此少了你这一股清流,我即便死,也为你惋惜,季长安,你为什么要来?”

他站在她左侧,难得还能悠然地杵着怀,一言不发地听她唠叨。

“怨你又有什么用,王喜已经要烧楼了,我们能死在一起也算缘分,”她重重呼口气,嘴畔轻启,释然地看向他,“忘了问你,你有没有和别的女人接触过?”

“嗯?”他侧颜而看,表示疑问,然后轻轻牵起唇缘。

他知道,她有处男情结,如果一个男人失了童子身,只怕她连与他葬在一起都嫌弃。这个女人,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些……

章庭湮大失所愿,索性别开头去,“我知道。你再怎么说是为了我才掉入死局,我不能嫌你,所以,还是我死远一点好了。”

季长安利索地身子一转,堵实她的去路,再一步压近,将她按在了墙壁上,眼中带着好整以暇的光芒,似玩兴大起,又温暖出奇,“若我曾与女子发生关系,是不是不配与你死在一起,与你骨灰相融?”

章庭湮见他问得认真,似乎对此颇在乎,不好伤他的心,干脆眼皮一掀:“我(那)没(当)说(然)。”

“你不止一次,质疑过我的清白。”季长安挺委屈,“你想我怎么做,才能自证呢?”

她没应话,想从他的怀前走出,好“死远一点”。

他坚定地拦着他,似笑非笑:“我们都要死了,有什么话不能说?你还没说你有什么遗憾呢。”

眼睛忽回到季长安身上,章庭湮眼底蓦然生起一道温和而意味幽长的目光。

可惜了。她长长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