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娘子大人,别跟为夫卖节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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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悲剧

“师兄背叛摄政王,多半原因在她。”在伤脚上打圈的手慢下来,“皇上答应师兄,只要公主不反,无论定摄政王什么罪,都不会牵扯到公主身上,现在公主交了兵权,更不会被追责了。”

“云大人何时做了摄政王的眼线?”

季长安摇头。

“也是一位多情种子啊。”章庭湮同情地叹道。

季长安眼帘一掀,眼色里别有他意:“也?另外的多情种,指的是谁?”

章庭湮睨着她,“我爹。”

“嗯,”掩下眼中失望,季长安继续抹药,“江老爷子为了不能生育的爱妻,宁养子也不肯纳妾,确是情种。”

江家,一个东卫安扎在天裕国的庞大消息网,江铮之所以只养不生,是因为他身份的特殊性,他怎么可能让自己的亲生子女活在那般危险的家庭,做着将命悬在裤腰带上的事?

人人都以为江铮专情,只有江家人清楚,他那道貌岸然的脸孔下,其真实面目有多么可憎,与可怕。

皇城,昭和宫。

岑靖寰现在弃了兵权,重新回到宫中生活,华太后为防她,将昭和宫看守地密不透风。

“云大人,”宫前的侍卫道。

“这是皇上手谕。”云哲将手谕亮在侍卫面前,才得以进入昭和宫。

清冷的大殿中,一身素衣当风的岑靖寰已备好了茶水,葱段般的长指优雅翻动,亲手泡制的茶,她闻着越发清香。

云哲披着白裘,看起来仍是一副畏冷模样,他不紧不慢走入大殿,远远地向岑靖寰躬身见礼。

“来坐。”

云哲走上去,坐在岑靖寰对面,岑靖寰也未看他,瞌着眼倒上一杯茶,推在他的面前。

“我就知道你今日会来,”岑靖寰面色恬淡,仿佛摄政王倒台、京城一片血腥、她处境堪忧的事,都不曾发生,“听皇上说,你为了我,才背叛了皇叔。”

“不全是。”云哲端凝她苍白的素颜,“我虽在王爷手下十多年,但我一直明白,自己该做些什么。王爷意图窃位,已是触犯天理王法,他更是与东卫暗中勾结,这一点,不可饶恕。”

“我不该忘了,我们云大人与季长安一样,是个皇权的卫道者,”岑靖寰轻飘飘的口气,让人觉得不经心,“你的意思,是说皇叔窃位可取,勾结敌国不可取么?”

他未回答,默认了她的猜测。

“皇叔这辈子最大的错误,是他还不够狠。”岑靖寰为自己斟了茶,慢慢吹凉,“他以为他一手带大的我们,会成为他绝对的心腹,却从来没去了解他养大的孩子们,心里都在想着什么。”

“我是他养大的公主,他以为我会站在他的立场,随他共同进退,”她漠然地看着这杯渐凉的茶,正如再火热的心,亦都会有冷却的那天,“却从不考虑,我不仅是他养大的公主,更是皇室中人,我父王死在东卫人手中,我对战争与东卫恨之入骨。他却为了自己的私欲,与东卫人勾结,他触到了我的底线。我不告发他,是对他养育之恩的回报,但我绝不会为了他窃国的私欲,反了自家朝廷。”

“国师那件事,明明是王爷手笔,最终疑点却落在你的头上……”云哲苦笑,“你报的恩,够多了。”

“云哲,”她的眼光渐暗,慢慢问道:“你背叛王爷,真的是因为我么?”

云哲默然,答道:“是。”

“可你明知我心里只有季长安。”

他喝着茶,耷下的长睫掩去他眼底的内容,在她的注视下沉默良久,才笑着说道:“我会让你的心里,有我。”

“嗯?”岑靖寰默笑,取笑云哲的自以为是,“那我不防好好看着,看你如何走进我心中。”

他再笑,不答。一杯茶水下肚,“公主亲手泡的茶,果然非凡品。”他犹豫了一下,“听说,皇上要为长安赐婚,他与章庭湮,确实郎才女貌,极为般配。”

“你在祝福他们么?”岑靖寰觉得好笑,为他添茶,“诱捕章庭湮还是你出的主意,险些害她被虫子吃干抹净。”

“你真以为,我本意是害她?”

岑靖寰手一顿,抬眸看去:“恕我无法赞同你是出于好心。”

“前阵子长安与章庭湮冷战,彼此差些便分道扬镳,我这么做,能让长安看清本心,勇敢追求所爱。同时他经历了一次忠诚与爱情的巨大考验,在爱人遍寻不获的情况下,他仍能将忠君之事办得滴水不漏,从此他能得皇上分外抬爱,前途无量,而对于爱情也更是笃定,对长安,无疑是一次脱胎换骨。”

“原来是你打的好算盘,”岑靖寰茶已斟满,却没有停下的意思,茶水漫过杯缘,从桌旁落下,染湿了云哲袍角,“你这一手,让季长安无本万利,更能把我远远摘除,你以为,我没有了季长安,就会退而求其次,选你了么?”

云哲淡淡看着流落的茶水,表情凝定,缓缓说道:“不,我也从没觉得,我比长安次。”

“茶也喝了,”岑靖寰起身,淡漠地道:“皇叔的事还在收尾阶段,想必你这个新晋红人,还有许多事要做,我就不留你了。”

此时,紧闭的昭和宫宫门外,数十名御林军包围而至,每个人手中的长弓都已拉成满月,森利的箭镞对准宫门……

大殿上,云哲端起茶杯,将仍烫口的茶,一口饮尽。

公主亲手沏的茶,味道真妙。

他微笑着,有些意犹未尽,离座后他脱下了白裘,“公主保重,有时间再来看你,男女之事不可强求,我奉劝公主,顺其自然就好。”

“不送了。”岑靖寰的话中听不出喜怒。

云哲躬身告辞,头也不回地走出大殿,走向宫门的一路他都面含笑容,他身子虽弱,毕竟习武之人,步伐稳健轻盈,素净白衣衬得他清越高贵,如仙风神。

站在宫门后,他停下脚步,然后深深吸一口似乎带着公主余香的空气。

沉定地道:“开门吧。”

……

岑靖寰见云哲的白裘落在殿中的椅上,想到他身子极易受寒离不开裘子,便赶忙取了过来,追出大殿。

宫门一开,数十支冰冷的箭锋直指云哲。

云哲启唇一笑,不过是早有所料。以华太后对摄政王的恨,以她的多疑与****阴狠,怎可能放过曾是王党的他?他能背叛旧主,同样可能背叛新主,无论是为哪一条,他的死路早已拟定。

他从未想过能娶到公主,他也知道宫中亦无公主的立足之地。

昨日岑湛告诉他,太后已决定让公主出家,代国祈福,从此不得踏入京城一步。

还好,季长安与章庭湮重修旧好,公主那么聪明,便不会再对长安有念想了吧,没有了念想,她应该能很快适应庵中生活,那里虽清苦,却是干净。

他张开双臂,像一只展翼的巨蝶,尽情地迎接着晨光

与夺命的利箭。

“云哲,你的衣服……”

……

“皇上慢些,当心摔着了,”得福与一队御林军飞快奔跑在通往昭和宫的石板路上,紧紧跟在脸如土色的岑湛身后。

岑湛会些功夫,脚程自然不弱,可无论他再怎样快速,仍是觉得不够!

听奴才禀告,说太后派弓箭手围了昭和宫,他立刻便动身,前时云哲向他请旨,希望能见公主一面,现在就听说弓箭手出动,分明是对着云哲来了。

可当他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昭和宫门前时,弓箭手们已经撤去,只有岑靖寰六神无主地坐在地上,抱着浑身插满箭支已然死去的云哲,在低低哭泣。

鲜血染透他的白衣,那红色触目惊心!

“晚了,朕来晚了……”岑湛呆滞在原地,袖中一双紧紧握起的手瑟瑟发抖。

在岑靖寰身边,云哲惯爱穿的白裘静静地躺着,鲜血染目的视线中,那裘子干净如雪,白得摄人心魄。

第三日,一顶被数十名侍卫保卫的红顶华轿停在侯府门前。

季长安快步走出大门,向轿子走去,在离轿子半丈左右,两名侍卫上前,挡下季长安的脚步。

“公主,”季长安向轿子拱手一揖:“请公主府内一叙。”

“不用了,”岑靖寰音色沉哑,素手掀起轿帘,将云哲的白裘递了出来。

侍卫仍然未放季长安近身,只是将白裘转手,送给了季长安。

云哲死在皇宫,遗体被匆匆埋葬,生前封三品侍卫大臣,在摄政王府亦是了不起的护卫长,一府统领,为扳倒摄政王起到了决定性作用,这样的传奇男子,死后竟连一个仪式都没有,草草下葬,并且所有人都对他的死,三缄其口。

季长安接下白裘,眼底瞬间湿润。

“长安,这是他最喜欢的一件衣裳,这么洁白,干净,如果他没有跟错主子,一定也会向你一样,为天下的公理与正义尽一份力量,你代为保管吧。”

“公主,”季长安拦下她的话,“他原想留给你,你连他这点心愿,都不能达成么?”

“我不配。”岑靖寰声音哽咽,“如果我多留他片刻,皇上就能赶到,也许他还不用死。”

季长安深深沉默,俊白的脸庞不见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