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娘子大人,别跟为夫卖节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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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审讯日

章庭湮回过头走向屋内,淡淡应声:“可是,我没看上他。”

“姐,”他明知她已走去,仍然寂寞地进行着独白,“是不是只有足以翻覆天下的男子,才是你心之所往?”

没有回音,他却自问自答:“我知道你想要的,从不是这些。”

楚唯从她背影上收回目光,迎风而立,微凉夜风吹入心头,凭添喟然。

次日,阴,刑部衙门外的杨树枝头上,两只乌鸦鸣叫。

“咚、咚……”鼓声响作,惊地乌鸦啸叫扑翅,仓惶飞逃。升堂。

衙役分立的威武堂上,章庭湮做为原告之一,并同证人身份,就早早来了衙门,站在左侧下首。

堂上季长安一身绯红官服,凛然而坐,目光清冽如雪峰,淡淡扫了一眼两侧陪审的大理寺卿年纶,与都察院左督御史周茂林。

这两位大人也才不过三十来岁,本朝因为朝廷结构特殊,在朝官员呈现出极老与极轻的两端,老的那一辈,多是前朝留下,虽占了高位,手上却没什么实权,比如站队岑湛的几名老臣。而那些趋附太后或摄政王的朝臣们,多半年轻,并且晋升极快。

像季长安此类,法司、六部元首中也大有人在。

季长安看向堂外,隔着一截守卫林立的院落,此刻衙门外人头攒动,围观群众挤得密不透风。

国师正在押解的路上。

人们每一个呼吸与心跳在此时都显得沉重起来,虽然大理寺看押人犯的地方距此不远,但这短短的押解之路,仍叫人心惊胆跳。

人们更忐忑的,是季长安要如何审理至此都饱受太后回护的一朝国师。

审出罪名来,若牵连太后,太后会不会找茬报复?

审不出罪名来,万一国师真与弑君案有关,事后被翻出来,他们这帮人也别想好过。

太后与国师间的微妙关系令人难以琢磨。

季长安转看章庭湮,似心有会意,向她点了点头。

太后最惜重岑湛这个宝贝儿子,怎会对国师的弑君嫌疑视而不见?哪怕她对国师再依赖,也不可能再留这颗毒瘤在身边,只不过是未达目的不肯罢休,长生不老药还未到手罢了。

来刑部之前,章庭湮让楚唯乔装打扮,秘密注意国师,务必保证他安全抵达刑部大堂,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事情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国师一家死于朝廷官员因贪渎而致的水患中,他要报复朝廷。

对于身为当朝一品、又占据太后宠信的国师来说,轻而易举便能搅得朝堂不宁,贻祸百姓。纵然他觉得这样做不解恨,想直接对当权者下手,那他报复的对象应该是太后或摄政王,毕竟他们才是天裕王朝的实际主宰者,杀皇上,并不比杀太后或摄政王容易些。而且杀了皇上,对他这个依仗皇权的人有什么好处?

国师身中奇毒,毒从何来?

……

“这么久,人为何还没带到。”大理寺卿年纶疑虑地问道,他年纪不大,抬头纹却很重,尤其在他皱眉时更加显眼。

另一侧的都察院左都御史眼光越过季长安,瘫着脸说道:“国师毕竟不是普通人,押送要格外谨慎,年大人稍安勿躁。”

季长安垂眸不语,心事重重。

“大人!”一名衙役飞速奔上大堂,跪下禀道:“押送国师的队伍在路上遇袭!”

果然!

“结果如何?”季长安顿时怒目。

陪审的那几人表情精彩,又惊又怕,又带着些许庆幸,审理国师的事搞得皇上与太后翻脸,底下臣子不好做,倒不如快刀斩乱麻,来个人把国师暗杀来得利索,你好我好大家好。

衙役赶忙回道:“他被暗器击中,已紧急送往皇宫。”

“啪!”季长安眼中恨意烧灼,惊堂木重重一拍。

被告因为遇刺送去皇宫,这回太后与国师岂不是更有借口暂缓这场审讯,事情能争取到这步已是不易,再耽搁下去恐怕会生出什么不可控制的变数,而且对他的证人证词都将非常不利。

看出季长安的恼怒,章庭湮长长一叹,早该知道此案不会这么容易开审。

她还特地安排楚唯去盯梢,季长安也派了人手,没想到还是出现了这糟糕局面。

“季大人,”周茂林松口气问道:“既然国师送进宫治伤了,不如就此退堂,咱进宫去瞧瞧?”

季长安抿唇不语,视线在堂外。

大理寺卿年纶也道:“案子是审不成了,季大人……”

“两位大人莫急。”季长安目不斜视,倒不是没把两位大人放在眼里。

他派得力助手去盯梢押送国师的队伍时,命令他几人,一旦国师那头有动向就须向他禀告,可是衙役都已报回了消息,他们却未赶来,可见是,事情还没有结束。

章庭湮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季长安说道:“再等等。”

时间一点点流逝,人们表面上镇静如初,心里无不是烧了一把火,越等越焦灼,刻漏上,又是一刻钟头过去了……

章庭湮往堂外看去,见人群中挤进一个灰衫青年。

楚唯。楚唯面色沉重,摇了摇头。

又有衙役赶来禀报:“大人,国师在进宫路上再次遇袭!”

季长安听后别有意味地牵唇一笑,凶手是有多想取国师性命?不过很快又露出了同情之色:“凶手可曾抓捕,国师情况如何?”

“暂不明确。”

“再探!”

“是!”

“既然如此,本官就在此等着,看来还有的报。”不顾几位陪审大人面以不一的脸,季长安悠悠然将他们环视了一遭,“今天会是个持久战,一切都不好说呢。”

刑部堂上悄寂无声,各有各的心思与表情,而此刻的堂外,别有一番闹腾。

护着国师的衙役们慌了神,从大理寺往刑部短短路程遇袭一次,国师胸口中镖,陷入昏迷。据他们当中比较在行的前辈说,这伤比较靠近心脏,普通大夫只怕救不了,无奈之下,随行的大理寺少卿做主,增加援手,送国师进宫。

可就在紧急送往皇宫途中,国师再次遇袭,似乎有人要拼着鱼死网破,非把国师搞死不可,然后,国师胸口又插了两镖。

国师命硬,愣是没死掉,结果这支队伍在宫门前被拦下,原因是囚犯不得进宫,守城御林军也知事关国师要特殊对待,就向天寿宫禀告这事了。

当时岑湛在天寿宫陪华太后喝茶,他自知昨天闹的不愉快,嘴上虽半句没提昨日,但请母后喝茶的举动则代表了求和,毕竟两人僵持下去,会令摄政王渔利。

华太后当下命人放国师入宫,岑湛却喊停,说待罪之身不得进入皇宫,国师又是涉嫌弑君的重犯,念在国师伤情紧急,遂派了两位资质颇深的老太医去诊看。

太医们屁颠屁颠到了宫门口,又因为遇刺一事事发突然,保管钥匙的那衙役被害,慌乱中钥匙下落不明,打不开关押重犯的铁笼,以致太医没法充分发挥高超医术,未能尽全力救治国师。

又过了半个时辰,太医们回天寿宫复命,潦草宣布了国师的死讯。

华太后脸色阵青阵白,不等她发作,岑湛即刻下令,逮捕今日负责押送国师的一干人等,大理寺少卿就地革职入狱,严密搜捕刺客。

命令下达后,岑湛心笃思定,为华太后斟了一杯雨前龙井,商量的口气说道:“母后啊,既然人死了,不如将戏做到底,大家面上都过得去。”

华太后绷着脸不置可否,但眉眼间略有期待。

岑湛说道:“众怒不平,皇威不固,都知国师是母后最宠信的人,少女被害案直指国师,季长安今日势必会拿出铁证。现在国师一死,无从质证,是万万翻不了身的。儿臣虽深信事情不关母后,但前期母后对国师的维护,多少让人有所微词,如今人死了,若母后肯拿出个态度来,一能堵众人的口,二能平复民怨啊。”

“你的打算?”华太后失去国师的痛色一扫而空,释然接下岑湛双手奉上的茶。

岑湛心中底定,凤目微扬,慢吞吞说道:“无被告不审案,押送国师尸首回刑部,让季长安为此事,做个圆满收场。”

事情到了这一步,华太后只能顺势下个台阶,于是认同了岑湛的话,在国师这事上,不得不诚心做出妥协。

她何尝不知国师留不得,但表面上仍对国师维护有加,表示相信国师,还不为了让国师完成他们已进行一半的制药大业,求个长生不老?

人总有一个执迷,尤其是对自己原先深信不疑的选择,哪怕事情存在质疑,也会催眠式的找种种理由与可能,说服自己相信最初的判断。

华太后就是陷进了这样的奇怪模式。

明知要提防国师,仍旧相信她与国师一起开展的炼药大业,相信只要坚持下去就有收获。

然后等国师炼好了药,一刀宰了他……

刑部大堂,做为被告方,只有一位国师府管家代国师辩驳,审讯中出现了前所未有的一面倒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