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娘子大人,别跟为夫卖节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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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隔阂

多少回他淡看她如画眉眼,与那越靠近越惊心的美,接触那令他不得不倾心的火热心性时,他其实单纯地无一丝杂念,只是想对她好一点,无关妹妹,无关补偿。

“现在都明白了,你们侯府想冰魄,但五年了你们都没能从东卫人手中获取,一是冰魄太罕有,二是你们不想有一天被人扣上勾结敌国的大帽子,所以做为商人家女儿的我,如今又跻身朝廷的我是你唯一的选择。你既能得利,也免了嫌疑。”章庭湮不知该哭该笑,季长安傲娇霸道又温柔的心境里,竟然从不曾有她的一席之地。这样的认知令她倍觉羞辱,“可是你估算错了,你以为对我好,并且用你们自以为最大的‘诚意’来补偿我,我就会感激你,然后把冰魄拱手送出么?季长安你错了,我从不是什么好人,我不会受你们的道德绑架。抱歉,你妹妹的死活,与我何干?”

“庭湮……”

在他的呼声里章庭湮跳下马车,狠狠在马屁股上拍了一掌,然后站在寂静的马路中心,看着他的马车向远处驶去。

季长安从车窗中探出头来,他与她的视线,最终消失于茫茫夜色之中。

“他们的确,想用最大的‘诚意’来讨好你。”楚唯说。

他的话每回都说得很中恳,可是细细咀嚼,便又觉得总不是那回事。一个不分褒贬的“诚意”,一个取代了“补偿”的“讨好”。

“补偿”的侧重点是“诚意”,而“讨好”的侧重点却是“欺骗”。

章庭湮没有回他,他的话太尖锐,而那把尖子,仿佛对准的不是季长安,而是她。她不知怎么形容这时心中的滋味,不管怎么粉饰,不管季长安怎么想着讨好与补偿,都不能掩盖“她被欺骗”了的事实。

她转过头,往与季长安相反的方向步行走去。

季长安,我不喜欢欺骗,我的东西只能我予,不可人求。

我恨你一直没有告诉我真心话,我恨你的伪君子作派,你可以去骗遍天下,但我不该是你账单中的一员。

你妹妹对你很重要,是你和母亲心头的肉,但这,跟我有关么?我不会救她。

我不能救,因为离开冰魄,我一样会死……

次日早朝,岑靖寰在金殿上又没见章庭湮身影,刚想问季长安,可见季长安脸色奇差,无精打采,猜想是出了大事,正想问他时,孙太傅从队列中走出,说季长安刚经过丁忧事件惊魂未定,昨晚失眠了一夜。

“章爱卿呢,今日又是何原因旷朝?”

“回皇上,她生病了。”孙太傅回话时有意识地往季长安那儿瞧了瞧。

季长安戳在袖中的手猛地一攥,脸色竟比刚才又惨白了几分。

“她壮得跟牛似的,能生什么病,”岑湛不知昨晚事,还一副看笑话的心态:“是最近缺钱花了吧,想从朕私库里挤点银子么。”

季长安这时上前,所有情绪都尽数掩藏,向岑湛郑重说道:“启禀皇上,章大人确实病了。”

见季长安神色肃穆,岑湛脸上的玩笑意味登时消失:“什么病?立刻着太医去她府上瞧瞧。”

季长安慢慢牵起一抹苦笑,声音低得像唯有自己才能听见。

“心病。”

……

“看谁敢阻拦本夫人见你家大人!”显仪夫人的青龙偃月刀一亮,寒光一闪,吓得侍郎府上了了几位侍卫朝后退开好几步。

显仪夫人带着两名侯府侍卫,自己操刀跨马便来了,但章庭湮已给自家侍卫们下了死命令,谁敢放进府一个人就等着卷铺盖走人,命令一下果然管用,尽管她的侍卫依然是脓包一个个,好歹显仪夫人不敢真把他们切菜似的砍了,能换一时清净也好。

本来未来媳妇的事儿她都跟侍卫商量好了,暗地里下黑手绑走章庭湮,在趁她冰魄发作时把季长安扔进去,等那事办完后由不得章庭湮不认,江家老板也没话可说。没想到昨晚公主忽然请客,这倒无所谓,但公主府一趟回来后季长安神情大变,拒绝显仪夫人再提冰魄和媳妇的事,否则他就再不回侯府。

显仪夫人见他没有玩笑意味,没敢硬逼,毕竟自家儿子。这不今天逼章庭湮来了么。

大刀格、扫、落,几个腾转间,不堪一击的侍郎府侍卫们全部倒地歇菜,其中也有一点作秀的成分,侍郎大人的命令不可违背,但显仪夫人更不是好惹的。

侯府侍卫们把侍郎府侍卫扛进前院,就地儿扔在了鹅卵石甬道上,两名孔武有力的侯府侍卫身后,是一如既往威风八面的显仪夫人。

大刀一杵地,噔的一个剧响:“给本夫人出来!”

“啪、啪、啪,”三个单调且显得虚假的掌声从大厅中传来。

章庭湮多穿了一件火红披风,施施然从厅中走出,她确是生病了,脸色苍白地毫无神彩,嘴唇也不见往日鲜明,双眼因为睡眠不足,显出一些呆滞与涣散来。

“夫人不愧是上过战场的昔日女将军,好功夫,揍起我的属下们游刃有余啊。”她拢着披风走向显仪夫人,她、楚唯、与她的两名丫环墨香、书香四人,和显仪夫人那方人马中间隔的是七八名哀号连绵的侍郎府侍卫们。

“章庭湮你说清楚,昨晚为什么伤我儿子的心?”显仪夫人嗓门不小,中气也是蛮足。

章庭湮笑了,“我在南海时,有一回江家来贼了,她想偷我宝盒里的首饰却被我发现,当时他的脸色特别难看,他说他身不由已,家中有老父要养活,我见他的确可怜,便放弃了打断他手脚的打算,但据说他自从那晚回去后精神不振了好久,许是受了惊吓,可奇怪的是他老父并没有来质问我,为什么要把他儿子吓成那样。”

她的话再透骨不过,明摆着指桑骂槐,说季长安是个没偷成东西的贼,说显仪夫人连贼母都不如。

“夫人啊,难道该被质问的,不是你们么?你反倒责怪我怎么了你家儿子,难道我还要去安慰一个贼?”章庭湮语风冰冷,许是自己被自己的冷意冻着了,她赶紧裹紧披风:“我承认我是君子,却并非圣母。”

“我家长安对你那么好,你今天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夫人您对我也挺好,”章庭湮打断她说话,“但是抱歉啊夫人,我天生是个没心没肺的,您以后别再我身上瞎操心了行么?您想谁当您媳妇都成,我不陪您玩儿。”

“你怎么不识好歹?”显仪夫人急得脸色发红,大刀往章庭湮脸上一指。

章庭湮轻飘飘呛声:“您可以不用给我‘好’,反正我不识嘛。”

显仪夫人恼火横生,刀柄砸得地面咚咚直响,“你到底要我们怎么样,才肯嫁给长安?”

“不用,我高攀不起,小唯,帮姐姐送客。”章庭湮吩咐过后便转过头去,经原路回往大厅。

显仪夫人脾气大,哪甘心被一个小小侍郎说赶就赶,大刀一提,就要打出一条路来,这时楚唯身子没动,却从他身后跳出两个灰衣蒙面的男子,灰衣男子身子一转,再定身时,他们手中已经各有一把明晃晃的软剑……

侍郎府大厅里,章庭湮为茶几对面的男子添了茶,抱歉道:“她性子不好,打扰您喝茶的雅兴了。”

白衣少年丹凤眸子一扬,长眉一挑:“没想到,你竟敢那样对夫人,你可知她是钦封一品诰命,连朕都要敬她三分。”

“显仪夫人这脾气,还不是众人给惯的,她久离沙场,习惯于这样安逸的环境,对她并不是什么好事。”章庭湮道:“再说臣是皇上的臣子,又非她家院中的奴才,为何要事事看她脸色?”

岑湛认真望着她:“你真打算这样避着长安了?与夫人撕破脸,回头在长安那儿怕是不好相见啊。”

“做亏心事的是他们,臣有什么不好相见的。”章庭湮浑不在乎,端起面前的蓝边纹的白瓷杯,放下鼻下正要喝时,眉头却轻轻一个皱。

看了看手中那茶。

“关于季晴的事,你也别再埋怨夫人母子了,若换成是朕,也会做同样的决定。一个男人,如果连自己的妹妹都不放在心上,算什么大丈夫。”岑湛边喝边道:“别再跟长安别扭,如今他知你意愿,必不会强求。”

“臣从没跟季大人友好过,何来别扭呢?”经过这事,章庭湮对他失望至极,从前的喜悦好感一夜溃散,她只想回到原点,不跟那个男子有任何感情上的牵扯,可她越是劝说自己,就越是难以释怀。她摇摇头,心想自己会不会太自作多情了?

岑湛只看着她,不再发表意见。

章庭湮抿了一口茶水入喉,刚才微皱的眉头不觉又深了一些,这茶的味道似乎有些微妙的不同。

正赶上楚唯送走显仪夫人后回到厅前,章庭湮问道:“是咱爹给带的南海新茶?为什么喝起来味道跟以前不大一样了呢?”

楚唯笑道:“一样的茶,不一样的水质与冲泡方法都会影响茶的口感,大人您忘了么,今日的茶,是用泉水冲泡而成的。”

“你不说我倒忘了,味道是有些不同,但比之前好喝多了。皇上您请。”章庭湮爽朗地应着,又转过头与岑湛接着寒喧。

楚唯静静地站在门口端看不动,看着看着,眼眸渐渐深下,嘴畔勾起一个温软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