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娘子大人,别跟为夫卖节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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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季长安的谎言

两人一同喝完杯中的酒后季长安拒绝蓝儿再添,向岑靖寰笑道:“我今晚回去还有公务,可不能喝得太多,章大人更是不胜酒力,勉强不来。”

“是啊公主,下官……”

他们两人好声好气说话,本来气氛虽紧绷,倒也不至于就绷断了,可这时岑靖寰的笑容却冷如寒冰,全部流溢在了眉眼之间。

云哲手一抬,本想拦她的,却终于没有打扰。

在章庭湮说到“下官”时,岑靖寰冷冷说道:“章大人是怕酒中有毒么?”

章庭湮以为岑靖寰要脸,不会主动提这事,看来她是低估了公主脸皮的厚度了。章庭湮不敢承让,微笑回答:“是。”

“所以你仗着体内有百毒不侵的冰魄,替他拦了?”岑靖寰摸着她拇指上硕大的扳指,看着挺是悠闲,“俗话说财不外露,人应该学会藏拙,你怎么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宝贝似的?”

“下官身上有宝贝的事,不是早让公主给捅出去了么?”章庭湮不遑多让,“公主耳目众多,上达皇庭贵族,下至黎民百姓,没有您摸不着的消息。”

“说的对,”章庭湮也不掩饰,还极是大方得意,“本公主可是真替你担忧啊,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那样一个百毒不侵的宝物在你身上,你就不怕被人惦记?”

“公主……”章庭湮正要朗声接上,季长安却抢着话道:“我们该告辞了,长安谢公主款待。”

“季大人这么急着走,是怕本公主说了什么,不能让外人听的话么?”

“公主,让他们去吧。”一旁的云哲说道。

章庭湮非常好奇岑靖寰究竟想说什么,很明显,季长安与云哲都不想岑靖寰说下去。她笑着向季长安点了点头,婉拒他打算告辞的意图。

“一个高贵的公主,是不该使下三滥手段的。”季长安脸色微沉,眼底的光更显阴郁。

岑靖寰呵呵一笑,有一种诡艳到极致的美感,对于季长安的话她反唇相讥,“聪明的男子,是不会认为用激将法可以逼退一个酷爱使用下三滥手段的女人的。”

季长安苦笑着不再言声。

岑靖寰向章庭湮说道:“你有冰魄的事本公主确实跟一些人说了,但远不像季大人跟你说的那样,本公主广而告之,把你的事弄得天下皆知,如果本公主那么做了,你以为你还能过得安好么?你不要太信你的季大人啊,你以为他对你就没有私心?”

直到岑靖寰说到这里,章庭湮仍是无动于衷的模样,她不见得全信季长安,但她一个字也不会信岑靖寰。

“章大人啊,你到底只是个小女子,季长安可是自小就在权欲旋涡中饱受倾轧。你的季大人对你说谎了你知道么,不仅侯府大公子的身份他做了假,她妹妹的情况想必你是一无所知吧?”

季长安并不想拦下岑靖寰的话,这件事,说出来远比他闷在心里不得安生,要好得多。

岑靖寰自斟自饮,嘴边与眼波里尽是笑颜:“大公子出自于风尘女子这破风流事且不说了,他的妹妹,曾在五年前就因为身中奇毒不得治,不得不送往东华山,终日以圣水淘洗续命。侯府中本有两棵银莲,银莲在当今世上,算得上是奇药了,可仍对于季小姐病情毫无作用,据说,只有产自东卫国的冰魄能为季小姐带来新生。”

听到此处,章庭湮容色暗沉,拳头也在悄悄捏紧。

岑靖寰见效果达到,心里一阵暗喜,“现在你明白,为什么季长安一直对你另眼相待了么?你以为他是圣人么,你在第一次与他相见时,曾做过什么?”

若没有岑靖寰今日这一说,章庭湮都不曾再回忆起那个碟血的四合院,回旋镖刺入阿成胸口的瞬间,森凉的月光下,是季长安隐忍着夺命的杀机……

“阿成跟了季长安多年,你以为他早已忘了阿成的死么,他凭什么要对你体贴入微,显仪夫人凭什么非你不娶,你以为你有多优秀?你以为季长安在京城里,是个没人要的丑角么?”岑靖寰的话越说越重,恨不得字字咬碎,“章大人,你的梦该醒了,季长安对你好,显仪夫人想娶你过门,只是因为他们想要你体内的冰魄,去救季家小姐一命罢了,”

偏殿中一时悄静,无声到了极致便会令人感到恐慌,云哲拢拢她宽大的白裘袍子,默默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季长安吸一口气,不对岑靖寰的话做任何一句辩解,只是深沉的眼眸里,晕开了丝丝泪光。

似乎岑靖寰在挑拨他们的关系,可又似乎,她说的没有一个字错处。

殿中静了良久,最后却是那个所有人眼中的傻瓜,将这事一笑置之:“公主,抱歉下官让您失望了,公主想让下官痛恨季大人,可下官仍然相信他怎么办?您说他和夫人想要下官的冰魄,那下官还说您想让下官从此和季大人心生芥蒂,使你们有机会,从内部将我们击破呢。”

“本公主该说的都说了,你愿意信他是你的事,但若有一天你发现季长安对你另有所图的话,恐怕就为时晚了。”岑靖寰说完不再留他们,“蓝儿,送客。”

蓝儿恭恭敬敬请季长安和章庭湮出殿,临走时季长安看了岑靖寰一眼,眼中看不出喜怒,却似坦然,似解脱,直到和章庭湮一起消失在王府范围之外,他们还依然保持着原本该有的距离。

天色黑透,唯有清冷的月光映着一辆马车踽踽独行的影子。

“公主说的是真的?”章庭湮问,沉重话语将马车内的空气陡然凝固,逼仄地有点透不过气来。

季长安沉默片刻,才缓缓说道:“那晚在千里香馄饨铺,我说谎了,我后来也想告诉你,可当时想我的家事,即便不跟你说也无妨。然而现在,已到了不得不说的时候。”

章庭湮含笑不动,“洗耳恭听”。

“我没有所谓的二娘,但我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是我父亲神志不清之下的结果。大哥因为母亲是风.尘女,一直在府上抬不起头,这便是他离家的原因。那位传说中的二娘,至死也未得进季家大门。”黑暗中看不见他神情,从他的话里能听出此刻的他有多么不愿回忆那段过往,却在内心深处,对家人有满满的希冀。“季家人丁单薄,我便尤其看重兄弟妹妹之间的情分,我希望大哥只是个庶出,而不是人们背地里议论的野种,我想妹妹平安健康,有朝一日能回来,一家人共聚天伦。”

“所以公主说的话,全是真的?”

他沉默了。

章庭湮苦笑,话中尽是自嘲可笑,“我真被你感动了,你的事无巨细,你的骄傲和温和……我承认,如果不是江家对我婚事要求太高,我真会一时高兴,答应你娘做你季家媳妇儿,所幸啊。”

“我忘不了阿成的死是真,”他忽然说道,声音中有几分急切:“我关心妹妹死活是真,我想过用你的冰魄来救妹妹也是真,我对你……”

“这就够了啊。”她砸砸自己的脑门,不知道自己用力过猛,竟砸出了咚咚的声响,“你对我好,是因为你想要冰魄去妹妹,跟我本人,一点关系都没啊。”

“即使没有妹妹的事,我同样不会害你。”

“没有‘即使’,‘即使’改变不了你的龌龊心思,你与夫人对我的好,都只不过是最后无情拿走我冰魄时,那点可怜的补偿。”她砸着脑袋,恨自己为什么这样傻,被他们母子欺骗竟然浑然不觉,还傻傻地感激了他们这么久,原来她只是他们的一只猎物而已,等他们达到目的,还不是会一脚踢开?她算什么,在贵族们眼里,无异于一只可笑又悲哀的小丑。

“别这么说!”季长安忙欠身上前,捉住她近乎自虐的手,“我不能骗自己,说我不曾有过这个想法,妹妹花样年华,我身为她的哥哥,想让她活下去无可厚非,我并非要把救妹妹的条件建立在杀伤别人的基础上,若是可以,我愿尽我所能地补偿你,求你给妹妹一个活的机会。”

“你果然是想要我的冰魄,你侯府那么神通广大,不会自己去东卫找么?”章庭湮心头一火,直烧得她理智尽失,一把打开季长安的手:“我的东西,只能我予,不可人求!”

“庭湮……”他似乎真的急了,无计可施了,才第一次喊出这亲昵的两个字来,“妹妹才十七岁,你可以开条件,只要侯府能做到,必愿与你交换。”

还是妹妹!

章庭湮忍无可忍,声音中隐约在颤.抖着:“你为了妹妹,在得知我身上有冰魄之后,逼自己忘了阿成的死,你屡屡对我体贴照拂,都只是想救你妹妹而已,我对你的那点感激,本就出自于欺骗,如今我又何必惦念?”

“你不是个见死不救的人,你且不要把我对你的好,归属我对你的补偿好么?”他闭上眼睛,声音沉哑:“很多时候,我自己都忘了,原来对你,我是另有所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