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瞳将第一条关系线从方庆起画,落到姬崎应,再一画,画到了剥皮案件中配电室的遗留痕迹,随后立即联系到孔霁被杀案,最后回归到江瞳收到的第一封仅有一串号码的空文件——而快递上书写的类似于电话号码的数字,刚好回归到了孔霁被杀现场里纸条上记录的数字串,而紧接着疑似与方庆有关的第二封快递“咫尺”,这似乎已然昭示了一个非常明显的现象,方庆的身份呼之欲出,江瞳脑海中一闪而过是一个黑暗中依稀远去的男人背影……
究竟在哪里碰见方庆的呢?——江瞳全力深思,而就在她全部精力都集中在脑海进行碎片关联汇集时,一个声音猝然响起。
“江法医,早。”江瞳思绪沉湎,猛然被打扰,不禁打了一个突,回神过来,只见包法医正在斜对面的办公桌上一脸惊诧地看着自己。
“早……”江瞳惊魂未定,下意识地回了一声。
“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会吓着你。”包法医万分抱歉,倾着身子探向江瞳,说。
“没关系。”江瞳摆了摆手,原谅说,“是我自己想事太出神了。”
“在想什么事儿呀?那么入迷。”包法医笑呵呵,走上两步到可以看见江瞳电脑屏幕的位置,随口问道。
包法医的靠近,令江瞳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侵入感,她不自觉提起了戒备,迅速点击鼠标,将电脑屏显上的界面转换成系统桌面,随后转过头去看着包法医,一语不发。
“呃……不方便说么?那我就不问了。”包法医给江瞳这一看,有点不知所措,赶紧退后道歉,“不好意思。”
江瞳依然看着包法医,办公室里徒然安静了下来,直到过了好几秒钟,江瞳才幽幽地回了包法医一句:“没事。”
包法医心情复杂,尴尬一笑,也不知接下去该说些什么好,于是默默退回了自己的座位。这时候门外面传来有人走路聊天,越靠越近的声动,不一会就有其他同事也到了办公室。
“师父早啊。”江瞳应声扭头,看见是杜宇和唐法医走进了门,就一并问了声“早”。
“包法医,你也这么早啊。”跟师父打完招呼,杜宇扭头又看到了包法医,于是同样礼貌问候。
“早。”包法医也回应问候一句。
“咦?”问早完毕,又有几个同事进门,杜宇看着办公室不一会时间,突然人齐了,不禁称奇,环顾办公室一周,说,“还有三天就过年了,怎么好像大家反而来的更积极了呢?”
“什么情况?你是这一年出差太频繁,糊涂了吗?这不才是咱们的正点上班时间到吗?”唐法医在旁边举着手机时钟示意给杜宇看,同时感觉可乐道。
“不是呀,主要是从上回篱村案子以后,好久都没啥大案子了,年底天冷又是咱们这行的业务淡季,人不都是要在年底犯个懒啥的嘛。而且又是年坎儿上,大家不是应该放松些吗?”杜宇理直气壮地发表歪理说。
“杜宇同学,有时候我真要对你是不是法医这件事打个大大的问号。请你好好请教一下你师父,干我们这行的,什么时候有过淡季?每次犯罪分子都会赶各种年节周末,来阻止咱们踏实放纵好吗?”唐法医呵呵笑道。
“唐师傅,您别乌鸦嘴!我今年还想过个好年呢,我好不容易才说通我女朋友同意跟我回家见家长。”杜宇听唐法医的玩笑话,倍感忌讳,“呸呸”纠正道。
也恰恰就是在这时,门外面果然又冒出一个人,好死不死,朝里面喊了句:“江瞳、小杜子,活儿来了。”所有人闻声转头,只见单轶正拎着大大的勘查箱,立在门口冲屋子里招呼道。
单轶以这种方式出现,就宛如梦魔降临,杜宇立马扭头,满眼怨念地看向边上的唐法医,唐法医当然也意识到自己真是乌鸦嘴、现世报,即刻换上抱歉无比的表情,朝杜宇赔笑道:“诶哟,没料到一语成谶了。对不住,对不住啊。”
“什么案子?”比之杜宇因为不想假期泡汤,跟唐法医闹别扭,从办公室来其他人以后就寡言的江瞳却更关注单轶说的“活儿”是什么,她开口问。
“有个自杀未遂的事件……”单轶说,只是话还未尽,杜宇就冒出来打岔道,“自杀?未遂?这事儿不是应该医院管吗?”
“你等我说完了啊。”单轶打住杜宇的捣乱,说,“自杀的事件只是个引子,关键是通过自杀事件,市局的人无意间破获了一起非法拘禁案。”
“那也没有死人啊,关法医什么事情?”杜宇还是竭力撇清,不希望因为案子的事情,而令自己带女友回家见父母的美好的过年计划泡汤。
“走吧,边走边说。”江瞳已经听不下去杜宇和单轶两人间毫无效率的对话,早已起身迅速准备好勘查箱,来到单轶身边,招呼出发,说。
杜宇听江瞳的话,委屈巴巴地扭头看了眼师父,还不知道该说些啥好,边上就又凑来一个人,说:“我能也一起去么?”
主动请缨的人是包法医,他在杜宇磨磨唧唧不愿面对现实的期间,也和江瞳一样收拾好了自己的勘查箱,并凑到跟前要求同行。然而面对已成定局的现实,杜宇内心是崩溃而焦虑的,眼看着就要春节放假,这突然冒出个没头没脑的案子,怎么看都觉得好像会很费力,可眼下事已成定局,又加上包法医这个积极过头的竞争对手搅和,杜宇当下处境,基本也已再无回旋余地,只有乖乖也收拾好勘查箱,跟着单轶他们一起出门。
四个人从法医办公室所在的楼层下来,路上单轶把整个案子的起因经过描述了一下,总结下来,情况如下:
城郊有一个女孩在家里喝毒药自杀,警局和救护队员赶往现场抢救,只是将人救出送走之后,周围负责维护秩序的民警无意发现,在女孩住所旁边的房子有些异样,房子大门被里三层外三层的链子锁着,门窗紧闭,于是就对周围环境进行了观察,经过观察,侦查员意外发现,房子从外面反锁,里面却有一个平躺在地上的人,警方以为又是有人自杀,赶紧破门而入,在里面竟然找到的是一具被人用盐腌制过的女性尸体。
案情发现经过基本介绍完毕,四个人也走到了办公楼下的停车空地上。这次的案件发生地点是在市郊区,路程不远,所以负责开车的司机就不再需要大费周章的找李师傅出马,而是由单轶临时客串。
人员就位,车辆随即上路,开出大院的时候,时间不巧赶上了上班高峰,虽然出勘车的行向是出城,但因为整体交通在清晨全部复苏的缘故,车辆也走的不算特别快。
由于车速给了车内人很长的闲置时间,然而大家却都默契的保持着清醒状态下的沉默,这是最容易无聊,也最难熬的状态,尤其对杜宇这个始终没法接受他们又要投入工作,并且有极大风险会影响春节假期的人,他从上路就一直念念叨叨,捧着手机开始不断的刷着各类网络媒体,试图在抵达现场以前预支案情的概略信息,尤其是可以给他以不用加班预告的信息依据,只是他好像并没有得愿所偿。
“女子服毒自杀,医生手掰8000支廉价救命药抢救。真闹心,没事好好的自杀干嘛,浪费那么多公共资源,还耗费那么多医生的宝贵时间,她就没有想过还有很多病人在排队等着医药资源救命吗?真没有公德心。”杜宇牢骚满怀,把一腔怨念都发泄到了他素未谋面的问题导火索的那个自杀女子身上。
“估计也是遇到什么不得已,过不去的坎吧。”车里没人理会杜宇的没事犯病,只有包法医看着他一个人独角戏没人理会,而出声接了他的话茬。
“再有过不去的坎也别给别人找麻烦啊。”杜宇极其愤恨,怨气冲天地说,“而且自杀有风险,本来想着死了一了百了,结果现在可好,给人抢救回来了,那该过不去的坎还不是那个坎,反而还有可能因为自杀行为落下严重的后遗症,悔恨终生,这损人不利己的,还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你继续在这里矫情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不想去就下车。”从办公室出来就没理过杜宇的江瞳终于忍不下去了,开口训斥这个越来越离谱的徒弟,这一下子,彻底堵住了杜宇的嘴,叫他悻悻得连一个音也不敢再哼。
杜宇消停以后,车速也渐渐提速,很快到就抵达了目的地,江瞳们见到了老合作伙伴,丁洋带领的刑侦队,他们正和地方派出所民警配合,在案发现场四周忙碌着。
“来了。”江瞳他们从车上下来,准备勘查设备的时候,丁洋走过来跟他们打招呼。
“丁队,现在有什么调查进展么?”江瞳看了看四周围已经围了好几圈的围观群众,问。
“暂时没有什么进展,只是知道这个房子的主人买下这栋房子,进行改造以后就长期在外,房子一直空置没有人住,这一片属于自建的房屋区,周围住着的都是一些先驱艺术家或者当地的村民,所以没有正规的物业管理和安保系统,调查起来有点费劲。”丁洋回答。
“那房子的主人是谁呢?”江瞳又问。
“是一个在城里做在线教育的女企业家。”丁洋说,“我们的人正在调查她的下落,试图找她来问话。”
“哦。”江瞳答应,扭头又看了一眼外围的人墙,视线散漫地通过人缝,突然看到了一辆快递车从最外层的人墙后方缓缓经过,江瞳见状追目急望,可车子已经驶出了可见范围,同时这一刻在她耳边也似乎传来几句模糊的人声。
“江瞳。”江瞳终于被叫回神,茫然转头,只见单轶一脸诧异地望着她问,“怎么了?”
“啊?”江瞳茫然应声,摇了摇头开解道,“没事,走神了。”
“哦,进现场看看,走么?”单轶没有纠结江瞳的异常,说。
“走。”江瞳答应,一行人转身朝面前的独栋小院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