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死者是不可能去冬泳的。”开局发言失利,杜宇在接下去的讨论中,表现得更加积极。
“也不会啊,现在是有种卫生用品,可以让女孩子处于经期也可以下水的。”仲可晴发表反对意见说。
“不对,咱们之前不是听负责侦查的同事说过吗?井一曼是一个有冬泳习惯的人,有冬泳习惯的人一般都会比平常人要更关注身体健康,如果说井一曼是一个十分注重身体健康的人,那么她就绝不可能在经期来潮的时候,跑去公园河里冬泳。即便是她使用了那种用了,就可以下水的卫生用品,也还是改变不了经期下水冬泳对身体不好的客观现实啊,你是女生,你应该比我懂,经期受凉对身体损耗极大啊。”杜宇反驳。
“其实,井一曼是否关注身体健康其实是次要的,主要的是,从现在解剖的客观现实来看,死者并没有使用可晴所说那种可以下水的卫生用品,那个东西是要塞到很里面,不是么?如果她用了,肯定不会轻易被水冲走,而让我们发现不了吧。”包法医听杜宇跟仲可晴争论不休,出语指出破局关键点。
“你怎么都知道,妇女之友吗?!”杜宇听包法医又在关键时刻,冒出来炫耀他的博学多才令自己出糗,心气不顺之下,出声怼道。
杜宇阴阳怪气的调调一出,江瞳目光立马从操作台转去看他,江瞳太听得出他讲话的口气是个什么心理,也知道他一定是又开始犯“争风吃醋”的老毛病。然而江瞳却没有贸然出语干涉,只是轻描淡写地看了杜宇一眼,很快又转头回到,此时此地应该关注的重点上。
“江科长带徒弟看来还真不如你师父。”在江瞳抬眼看杜宇的同时,蔡老也注意到了她的举动,含沙射影地说了一番感慨,“我当年跟你师父共事的时候,同期带的徒弟,都个顶个的懂规矩,知道在前辈面前谦卑谨慎。”说着,蔡老的眼神示威性地瞄了一下一直站在旁边,毕恭毕敬哑巴一样的助理。
“蔡老,以您的经验,您认为这案子的第一案发现场,是公园河边么?”江瞳没有理会蔡老的挖苦,转而言它。不过江瞳不表态,不代表旁边的杜宇没听明白,在蔡老说完一席话后,杜宇当即惭愧地地下了头,毕竟因为他的冒失不懂礼貌,而害自己的师父江瞳当众被蔡老挤兑。
“哼哼。”蔡老听出江瞳转移话题的意思,冷哼两声,答道,“当然……”
“嘀嘀嘀……”蔡老刚说两个字,解剖室里徒然响起一阵诡异的电子铃声。
“什么东西?”蔡老拉脸向解剖台边的助理质问,助理一脸茫然地摇摇头。
“是我的表响了。”江瞳淡定认领,同时脱下手套,打算下解剖台去关她包里的董表。
“在你包里么?我去帮你关吧。”突然一个嗓音响起,令所有人诧异地转向声源——说话人是始终站在外围的包法医。
“不用,帮我把包递过来,我自己关就行。”江瞳拒绝了包法医的好意。
“我去帮您拿。”杜宇说着,人已经朝江瞳放包的位置跑了出去。杜宇快步跑开,脚步声在夜深人静的解剖室里格外醒耳,然而就在脚步声停顿片刻之后,突然间空间里传来的,却是一声惊耳的掉物声,江瞳闻声猛抬起头,只见不远处自己的包,正翻口扣在地上,里面的东西哩哩啦啦掉了一地,尤其一个最为惹眼的,就是那块陪伴了她许多年的古董电子表,此时此刻,本就已旧损不堪的一个物件,被彻底摔作了表身、电池和表盖三瓣,面目全非地陈“尸”地面,电子滴滴声也戛然而止。
“师父……对不起。”杜宇知道自己犯了大错,哭丧着脸对着已经从解剖台上下来的师父万分抱歉,迅速蹲下身,想要帮师父把掉落出来的东西捡回包里。
“别动!”江瞳大概是怒了,杜宇听着她只低声说了两个字,便面色阴云密布,走到自己跟前,蹲下来,把包里翻落出来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捡回了包里,期间一句话也没有,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捡物的动作。直到拾起那块损毁的电子表,江瞳定格了,仿佛是被人按下了定格,目光直直定在那块电子表的表身上。
“我帮你弄吧。”看见江瞳堆在地上,望着已经被摔的面目全非的电子表发呆,包法医开始往她身边走,想要帮她把表修好。
“不用了。”江瞳拒绝,转手一把将电子表的三瓣零件,塞进了包里,利落起身。
“铃铃铃……”
江瞳刚刚把包的拉链合上,手机又闷在里面闹了起来。于是她又急忙把包重新打开,取出手机来接通。
“喂,江瞳。DNA检验结果出来了,浴缸里的血液采样,发现了与西厢干尸相吻合的DNA。”来电人是单轶,他说,“除此以外,浴缸的血液采样中,还发现了第三者的血液。”
“会不会是凶手在对死者施暴的时候,被死者弄伤的?”江瞳问。
“应该不是,因为DNA室里的人,把检测出的第三者数据丢入DNA库里试了一下,结果得到了吻合的配型,”单轶顿了一顿,“配上的DNA来源,是白子诚。”
“白子诚?!”江瞳讶异。
“嗯。白子诚。”单轶肯定,又问,“井一曼的尸检完事儿了吗?”
“差不多了。”江瞳还没从刚刚的情况中完全理清思路,只条件反射性地回答,说。
“那要不你们回专案组吧,现在线索全断了。”单轶说。
“那下水道里的头发呢?找到配型了么?”江瞳追问。
“没有头绪,那根头发没有发现毛囊……你来了再说吧。”单轶的嗓音听起来很沮丧。
“嗯,我们这就赶回去。”江瞳说完,挂断了通话。
“走吧,出发去专案组。”江瞳取下手机,还没来得及说话,蔡老就已经从解剖台上下来,说道。
“嗯。”江瞳点头。
同行者又从四个人恢复为五人行,蔡老留下了助力负责缝合尸体,自己亲自上阵,与几个晚辈一起赶往专案组。
从解剖室出来,雪已经停了,蔡老本来是要开自己的车去专案组,但江瞳他们担心蔡老年纪太大,在如此糟糕的雪后路况上开夜路不安全,于是齐齐上前劝说,好说歹说才让蔡老妥协,坐上了勘察车的副驾驶位。
车辆上路,到抵达专案组,时间已经到了深夜。
走进专案组会议室,里面烟雾缭绕,人民公仆们聚集办案时,就有这毛病,烟枪多还容易相互影响,一旦遇见难解的案局,就会止不住大批人混在一起,一根接一根的吞云吐雾,当然,眼下出现这种仙境,也可见当前的案子有多么棘手。
“呆在这样的环境,你们不憋得慌吗?”推门进屋,蔡老挥了挥空气中迷眼窒息的“毒气”,皱眉数落道。
“蔡老。”见着蔡老,丁洋当即从座位上起身敬立,打招呼道。
“开开窗,清醒清醒。”蔡老架子十足,抬了抬手,指挥靠窗边的侦查员把窗户打开。
侦查员听话,转身拉开窗户的瞬间,户外冰凉的寒风一气蹿入,令脑子早已糊作一团的专案组成员们,精神顿时为之一振,整个会议室的视野仿佛都开阔了许多。
“现在来顺一下案情吧。”蔡老寻了一个核心的主位就坐,宣布道。
“井一曼的死因已经最终确认了?”会议室内的氛围迅速进入讨论模式,丁洋向法医组同仁问道。
“确认了,死者是他杀。”蔡老摆摆手,说。
“有什么更细致的侦查依据么?”丁洋双眼放光,又问。
“两个依据,死者的枕部有一处磕伤,伤势不重,组织见有生活反应,创口皮瓣混有与公园河底一致的水藻。这可以证明两点,第一,死者是在沉入河内才磕伤的枕部,且磕伤之时她还存活,或至少处在濒死期;第二,死者枕部磕伤,代表沉入河底时,她的身体存在加速度,并且是以背身平躺的姿势入河。”蔡老说着,体谅音调着重提点,道,“所以,死者从下水到死亡,肯定还有另一个人在场,并且就是这个人将死者,以平躺的姿势,背身投入了河里,所以造成了死者枕部撞击河底岩石,并干性溺死。另外,我们在死者身上并没有发现任何抵抗和挣扎痕迹,这还证明,死者被丢入河里的时候,应该并不清醒。”
“那么也就是说,死者是被人迷晕,然后推入河里谋杀。除此之外,为了掩盖罪行,凶手还在迷晕死者以后,给她换上了泳衣,并取了她的一件长羽绒服,伪造成的自杀现场,迷惑警方?”丁洋说。
“对。准确的说,死者应该是被人迷晕,再运到案发河边。”蔡老说,“而且,死者晕倒的位置,肯定是在室内。”
“嗯,有理,没人会随身穿着泳衣睡觉。而凶手要为死者换上泳衣,也只能是在室内。”丁洋说,“看来凶手非常了解死者的情况,并且跟死者还是熟人。”
“而且还有交通工具,可以自由出入死者的高档小区。”蔡老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