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瞳惊恐瞪开双目,全部身心还沉浸在刚刚濒死的恐惧之中。她用双手护住自己的脖子,不停地咳嗽,强烈的膈肌收缩刺激肠胃反胃,令她身体猛弹起来,俯冲地面,狂呕不止。
“好了好了,你回来了,已经回来了,别怕,别怕,放松,跟着我的指令,呼——吸——呼——吸——”还是那个声音,它安抚着江瞳,让江瞳捋顺呼吸,平静下来。
脚步声响起,一个声音由远及近,关切地问:“江瞳,没事吧?”
江瞳抬头,第一眼看到的是罗逸晨的脸,随即才是刚刚问她情况,满脸担心的丁洋,随丁洋一起出现的还有单轶,他额上挂着一道伤疤,也是满眼关切。
“单轶,你怎么?”江瞳问。
“没事,小伤,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单轶担心道。
“我也没事……”江瞳摇摇头,接着警惕地把目光,又转向了离自己最近的罗逸晨脸上,质问,“你催眠我?”
“形势所迫,我要不催眠你,你就该替别人顶锅,成杀人犯了。”罗逸晨举手无奈,解释道。
“嗯,是我们请罗医生过来帮你重塑记忆的。”丁洋从旁做证。
“重塑记忆”……听着这词组,江瞳眼前徒然闪出一股热浪灼炎的画面,吓得她身体应激靠后,双手捂向自己的脸。这下,她又看到自己的右手上,正缠着一圈厚厚的绷带。
“我这是?”梦境中虽然已有预示,但江瞳却还是不敢妄下结论,冲丁洋和单轶确认道。
“你在老城旧楼遭遇了爆炸,好在没有伤着内脏,外伤也只有右手腕被剌了道口子,不过好在没伤着筋骨。”丁洋说。
江瞳皱眉,想起她跟确实是杜宇一起坐上单轶的车,赶赴她用旧表里刻印数字,所定位获取的地址,同时回想起来的,还有在她意识迷离期间,杜宇满脸是血昏迷不醒的模样。
“杜宇呢?”江瞳急忙发问。
无人作答,丁洋和单轶脸上同时泛起的凝重神情。
“没有找到,我们赶到的时候,只发现了昏迷不醒的你。”丁洋苦脸摇头。
“现场采集到了杜宇留下的大片血迹,他应该伤的不轻……”单轶沉声补充。
江瞳怔住,情绪奔涌而出:“我不该把他拉进来的……我不该擅作主张……”话音哽咽,眼里淌下懊悔的泪水。
“你别自责,没发现尸体,杜宇就有希望活着。”丁洋安慰。
“嗯,”江瞳抹了一把眼泪,瞬间又想起一些事情,于是又问,“方庆呢?”
“没逃过这劫。”丁洋叹息,“爆炸发生的时候,他跟白子诚都在爆炸中心区,蔡老已经从现场搜集的尸块里,确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方庆是姬崎应对么?”江瞳问。
“嗯,方庆是姬崎应,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就是10年前封县,举家失踪的那个钟表店老板。”丁洋肯定,话音微微顿了一下,又接着说,“他也是当年帮助罗队打黑,抓捕霍老六的污点证人。也是因为这重身份,方庆才惹上麻烦,遭受了十多年的追杀,西城仓库爆炸案,也确实跟方庆有着不可磨灭的联系。”
丁洋说着,把一个拍有方庆档案的电子相片展示给江瞳看,同时,他终于不再回避,向江瞳和盘托出了一切江瞳想要知道的旧案细节。
通过丁洋的讲述,江瞳知道了方庆的身份变化轨迹,以及方庆先后逃亡去的三个地方,第一次是在省城郊外的小镇,也就是99.7.3案发的地方,当时方庆刚刚被霍老六察觉了替警方搜证的身份,霍老六为了惩戒叛徒,调集了全部势力针对方庆以及他的后代,进行疯狂报复,为了保护自己的亲生骨肉,方庆隐藏了自己儿子的真实行踪,随行带走了一个跟他的儿子方恒一年龄形貌相仿的少年,最终酿成那起至今未破的恶性少年死亡案件,同时关于方庆引发的这一系列打黑行动而造成的恶性案件,也正式以“方恒一”的死亡日期,命名为99.7.3案。
假的方恒一出事当天,方庆也是九死一生,他被霍老六派去的杀手追逐入旷野,跌落山谷,劫后余生的方庆改名换姓,躲去封县做起了钟表生意,同年霍老六也因为受“方恒一”的连带效应,并在罗队的坚决打击下,最终伏法入狱;霍老六入狱之后,一切相安无事的过去了几个寒暑,方庆本以为从此可以安然度过余生,却万万没想到,霍老六的入狱,却不代表一切就此结束,当时警方因为证据不足,仅仅只抓住了一个霍老六,他失势后,由他一手缔造的不法组织却依然存在,有人趁机上台,接掌了全盘局势,自此曾经飞扬跋扈的黑帮,转入地下,行事低调谨慎,然而几年的沉寂,不代表他们痛改前非,相反这个本来界位明确的势力,却在广泛的阴暗处滋长得比霍老六掌权时,更加根结盘据,它渗透到了各个行业,甚至部分公职机构,成了一个灰色的混同体。
这样的局面本来跟方庆没有直接关联,但却不知为何方庆并没有被易主的黑势力所遗忘,在他躲在封县安逸度日的几年里,他再次卷入了一场暗潮凶险的阴谋中,所以他被迫再次逃离,在某个朋友的协助下,他再次改名换姓,带着亲生儿子逃入省城,直到6年前真正的“方恒一”也就是入学高校的姬哲,被谋害死亡,方庆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让他决心反击。
“所以方庆取得了跟孔霁的联系。”江瞳沉声说道。
“嗯,因为方庆是罗队的老线,所以不法组织一直紧盯着罗队,他没法接近,然而那时候孔霁又恰好在查他的案子,估计两个人就是这样联系上的。”丁洋说。
“所以,您也知道孔霁当年追查方庆的案子么?”江瞳听出重点,问。
“对,我知道,我跟罗队都知道,孔霁当时把他对整件案子的调查结果,打报告递给了罗队。罗队把这件事告知了我。”丁洋点头,说。
“凶手是白传么?”江瞳心情又开始变的有些激动地问。
“就现在掌握的证据来看,杀死姬哲和井一曼的人是他,希佳乐只能算疑是,其他命案跟他的关联到底有多少程度,暂时都没有切实依据。”
“不,至少方恒一、松留群,还有希佳乐都是他!”江瞳竭力翻找着脑中的记忆,说,“单轶,你负责去搜查白传家的时候,有没有发现过一条旧尼龙绳?”
听江瞳说这话,丁洋转向单轶求证。
“嗯,确实有。”单轶确定。
“在方恒一的卷宗和松留群租房凳子上,我们都发现了同一种绳印,他们被杀的手法都非常相近,都存在把头闷在水里逼供的情形,这肯定不是巧合。而且,这尼龙绳是军用的,不会随便是谁都能持有,要是我没记错,白传是不是在九十年代当过兵?”江瞳笃定分析,又问。
“是,白传的确在97年退伍。”丁洋肯定。
“那就没错了,白传应该就是给违法组织,做清人脏活儿的杀手。”江瞳论断。
“可是希佳乐的死因不一样,也没有在现场找到绳索捆绑的痕迹。怎么断言她也是白传所为?”丁洋问。
“希佳乐是白传下手的。”江瞳说,“我们发现希佳乐的时候,我看见了一辆快递车,同样的车,在井一曼家小区的时候我也见到了,就是白传工作快递公司的车。因为他们想要形成完美杀局,所以需要掌握所有案情的进展程度,能做到实时监控警方对案子的调查行动,又不致于招眼的掩饰工具,就是快递车了。”
“那个自杀的女孩,确实也反应过井一曼郊区房子附近,会常常停有一辆快递车。”丁洋说。
话题进展到这里,江瞳伤神地抚住了额头。这次换丁洋向她发问,说:“你还记得起自己是怎么知道那个藏有众多案件资料的山洞,还有为什么会自认为自己是凶手的原因么?”
“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脑子里有很多画面……就像是真实发生过……而且那些死者的死亡方式,都预示着凶手具有深厚的法医学背景;而且他们大多数都确实有罪,所以……”江瞳迷茫,说。
“所以你就以为是你做的?”丁洋补充,“幸亏在我们实时跟踪你手机信号的时候,杜宇发现了那一刻出现在定点位置的人并不是你,不然这个罪名你真是洗不清。”说着,丁洋向江瞳展示了一个视频画面,里面正好就是江瞳被催眠时看到的那个鬼鬼祟祟的男人背影。
“所以,您的意思是,有人冒用了我的手机卡,造成了我不实的手机定位记录?”江瞳诧异,“但我脑子里的那些记忆是怎么回事?”
“你有可能是被人植入了虚假记忆。”罗逸晨说,“国外心理学专家经过多年研究和对于多个事实案例的分析验证,记忆是有可能被虚构的,这是通过一些有引导性、暗示性的提问和交流而实现的记忆修改,它会随着时间推移而变得越来越真实,但它们都是虚假的信息,并且根本就不存在。”
“嗯,我们也是发现你在自首前后的许多证词细节都有出入,所以才请罗医生来给你做催眠,帮你进行记忆重构。”丁洋说。
“所以说,我脑子里关于那个黑山洞里所有的信息,都不是真的发生过么?”江瞳疑惑。
“不算是全部吧,至少有60%以上是参杂了一些不属于你的虚假记忆。”罗逸晨说。
“那如果不是我,真正的凶手又会是谁?”江瞳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