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华鹏疏忽之间,哭得捶胸顿足,痛不欲生。陈支队不再说话,他跟审讯员在旁边静静看着华鹏涕泗横流,直等到华鹏度过情绪最激荡的顶点,渐渐回落下来,才又问道:“说吧,两个月前,你是怎么跟朱小花发生冲突,怎么第一次杀的她?”
“以前,我每周都会去小花家三天,平均每隔两次就会留在小花家里过夜。但自从她认识了那个叫艾帅的人以后,小花就开始夜不归宿,长期不着家。我每次去,都看不到她,她满口满脑子都是爱帅,说我这不如爱帅,那不如爱帅!”华鹏啜泣着开始表述,“我生气,恼火,跟小花冷战,为了让小花知道我不高兴,我甚至憋了一个星期不去找她。但我离不开小花,我真的离不开她……我回去求小花,继续任劳任怨的照顾她,但是她还是同意断绝跟艾帅的联系。”
“所以你就默许了朱小花跟艾帅那帮猪朋狗友在外面鬼混?”陈支队问。
“小花需要我。”说这话的时候,华鹏茫然若失。
“她为什么需要你?”
“小花习惯我照顾她了,没有我她什么都不会做,没有我她只会招人排挤,没有我她一无所有。我每周要去她家里给她打扫,给她吃的,给她生活费,给她买喜欢的衣服,不合适了我还给她改……”华鹏说着,进入了碎碎念的模式,细数着他为朱小花付出的点滴。
“说说你是怎么杀了朱小花吧。”陈支队打断华鹏说起来可能没完没了的旧账,说。
“杀朱小花?”华鹏蓦然抬头,眼神变成空洞,开始了回忆,“两个月前,我按习惯去小花家,那天小花在家。我平常进家以后,总是会先去卧室里看她在不在,这次她在,她在睡觉,睡得特别甜,特别美。我知道她肯定前一晚上又跟那伙人玩到很晚,所以我先把房间收拾干净,做好新的饭以后,叫她起床。
“小花那天心情特别好,那是她第一次不对我发起床气,我才叫一次就乖乖起来下床。她穿了一条特别性感的睡裙,肉色缎子的,看得人心里痒痒。尤其是她从卧室出去客厅的时候,还哼着一首小曲,就更撩人了。所以,在小花还没走到餐桌的时候,我就已经冲动了,我一把抱住她想跟她亲热,反正饭菜刚做好还烫,跟小花完事以后吃正好。可是没想到小花却突然生气,把我一把推开,骂我是没用货,说我就是多了块肉的保姆,什么都不中用……”
华鹏说到这里苦恼而惭愧地抱住头:“我被弄得很难堪。小花的话非常难听,她以前不会这么骂我的,虽然作为男人,我不够合格,不能满足她。但她也不应该这样刺激我,但我忍了,我放下自尊跟小花道歉,让她先吃饭,她同意了。可吃饭的时候,她始终在玩手机,不停的跟别人聊天,根本不动筷子,我劝她吃过饭再玩,她也不理我,她叫我别多管闲事。
“所以我就去抢手机,抢到手上以后,我看见小花竟然给她的朋友发了一张男人的****,我很愤怒,问她照片男人是谁,小花激动起来,从座位上冲上来夺回手机,骂我多管闲事,还伸手来抓我,我也上火了,我质问那男人是不是艾帅,她承认了,还跟我斗气说照片就是她昨天凌晨拍的,说她把那畜生带回了家。我一直就知道,我一直就知道,自从那她认识了那畜生,她的魂就被勾走了。但她是我的女人!她第一个男人是我!我给了她他们多!我为她付出了那么多!她怎么可以有别的男人,怎么可以忘恩负义,对我不忠。我们俩大吵起来,她用所有恶毒的话来骂我,说曾经跟了我就是她最大的耻辱,艾帅才是她想要的男人,而且她乐于跟她想要的男人发生关系,他们确实也发生了关系,就在那天凌晨,就在卧室那间屋子。”
说到这里,华鹏的情绪激动起来,自他身体里的每个毛孔、每个细胞散发出负能量极强的怨怼和愤恨,叫人光是眼见也会感到不寒而栗。他咬牙切齿说:“我气疯了,我开始满屋子找那畜生和小花做苟且事情的证据,小花在我身后不停的咒骂,追着我打。直到我在床下发现那畜生用过的东西。但不知道为什么,当我找到那东西以后,我突然脑子里一片空白了,我问小花那是什么,小花不回答我,还在那里骂。我脑袋顶就像被人掀了盖一样——”
她那种条件,又胖又懒又馋,我看得上她,不嫌她,把一切都给了她,她居然背叛我,给我戴绿帽子!所以我越想越气,就把还在不停骂我挠我的小花一把摁在地上,用腿压住她的双手,我开始掐她,掐住她的脖子,她就没办法再继续打骂我了。”说到这里,华鹏的脸已经狰狞扭曲,他继续说,
“我的办法果然很有效,小花确实不骂我了,也没办法挠我了,可是她开始挣扎、双腿不停乱踹,嗓子里发出那种……特别难听的撕扯声,我很不喜欢,所以我就更用力的去固定她,没一会她居然向我吐舌头,她想跟我做鬼脸讨好我,可是我不信她,她肯定想等我原谅她以后,又跑出去找艾帅。我不会让她再去找那畜生的!全城的人都知道,那玩意就是个花花公子,他只会花天酒地,小花跟他不会幸福,还不如我把小花弄成瘫痪,永远不能出门,到时候我再换把门锁,让那个畜生永远别来惦记我的女人!”
“所以,你把朱小花杀了,还把门锁给换了?”陈支队说。
“对,小花不动了,依然伸着舌头,她的脸也变成了紫色,特别难看。”华鹏轻描淡写。
“你杀了人,还说死者难看?你是什么心理?!”一名审讯员听不下去,忍不住谴责,这是陈支队做了一个手势,让审讯员不要打断华鹏。
“一开始吧,看见小花这样,我很慌张,因为她软踏踏的瘫在地上,整个脸都是紫的,跟平常睡着的样子不太一样。不过后来我觉得,可能是我累坏了,因为在我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以后,小花醒了,她开始跟我说话,冲我笑,跟我道歉,说刚才都是故意气我的,让我别生她气。我才知道,原来她刚才也是累了,所以睡着了,睁着眼睛睡着了。
“跟小花和好以后,我去楼下买了把新锁,给小花家门换了,把家里又打扫了一遍。小花让我留下,但是那天太累了,所以就决定回家了。”华鹏说到这里的时候,在审讯室旁边的小黑屋里,杜宇感到一阵背脊发凉,下意识往江瞳身边靠了靠,感觉到有庇护的时候,才有勇气,继续听审讯室里华鹏的描述,
“虽然小花醒来以后跟我保证,说不会再去找那个人,但出门以后,我还是把门窗都锁了起来。等我走到楼下以后,我才意识到,我多有先见之明,因为小花在我下楼以后,跟到了窗前,我估计她是等我走以后再出去鬼混。她没门!”
“那你就不觉得,如果朱小花真想出去,就不会跳窗出去吗?”陈支队顺着华鹏发问。
“不会。”华鹏摇头,“她的手已经被我跪废了,没有力气了,她怕热,家里一直拉着窗帘,时常拖地下凉,她都一直出汗。而且后来我再去,每次她都会因为这个跟我吵架,激怒我,让我杀她,这就是证明。”华鹏讲到这里,江瞳心里大致确定了朱小花尸体尸蜡化的具体原因了。
“你就没有想过,朱小花是因为已经死亡吗?”陈支队又问。
“为什么你们老师咒她死?”华鹏费解反问。
“好,我不咒她。那你觉得怎么样人才是死了呢?”陈支队再问。
华鹏思考了一会,严肃地回答:“不呼吸,心不跳了。”
“那从你第一次杀朱小花以后,朱小花还有呼吸和心跳吗?”
“我没有注意,从那以后,我除了杀她,就没有再碰过她。”
“那她跟以前就没什么不一样吗?”
“有不一样啊,她不爱出门了,变得没以前那么爱干净了,体味越来越重。不过她突然喜欢读故事书了,还愿意跟我发消息讨论故事情节,我很喜欢。她每周打电话叫我过去的时候,都要我给她买一本故事书。”
陈支队沉默,打开设备,给华鹏展示出几张朱小花尸体的照片,问:“你觉得一个活人,会这样头上蒙着一个塑料袋躺在地上吗?”
“是啊,我也很奇怪,但是小花说她的脸不好看了,蒙上一个塑料袋会让她看起来有点朦胧美;我说过了天气太热了,小花老出汗,睡在地上才能让她凉快啊。”华鹏一副“难道不是这样”的模样,回答。
陈支队跟两个审讯员已经听不下去,问:
“难道你就一点没闻见朱小花的身体散发出越来越严重的恶臭吗?!”
“这是尸臭,不是一般的臭气,满屋子都能闻见,你怎么忍受的了?!”
“那也不能证明小花死了呀。”华鹏无奈。
“你告诉我,已经烂成这样的人,还有可能是活着的吗?”审讯员打开两张,在解剖之前固定的朱小花尸体照片,诘问。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我杀完小花,她每次都会起来送我,跟我联系?!”华鹏不满。
“那都是你的幻觉,不然你怎么解释你的通话记录里没有朱小花的拨入记录?”审讯员纠正道。
听到这话,华鹏表情定格了,他怔怔地整个人瘫在椅子上,神思良久,才恍然顿悟地说:“我明白了,我见到的是小花的魂魄,她离不开我。所以变成了鬼,来不停的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