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员哭笑不得,他们不知道眼前的人是真疯还是假疯,但是陈支队认为,华鹏应该是真疯,如果要是假的,那华鹏应该有多深的心思,又要具备多强的心理素质,才能伪装到如此滴水不漏。
而在所有审讯现场的人们都在思考已经罪证确凿的华鹏,是否在装疯脱罪的时候,只有处于小黑屋里的江瞳,在继续用心听华鹏接下去说的话:“小花一定是爱我的,她的鬼魂怎么会回来找我,如果她不爱我,我又怎么会看得到她?我看电视上说,只有深爱着死者的人,才会看到死者的魂魄;也只有死者依恋、放不下的人,才会变成鬼魂陪他,不害他。所以,小花不是不爱我,而是她一时鬼迷了心窍,死后怕我伤心,才会变成鬼魂继续陪我。”
说到这里,华鹏突然别过头,冲由单向玻璃做成的墙看去,目光径直投射的方向,正好是江瞳所在的方向,他神神叨叨地说:“我听老一辈的人说过,往生的人,往往比在世的人念更深,它们死后这种念帮助他们精魂不散,变成鬼,逃避轮回,围绕在令它们成念的人身边,你看见它,就和活着时候一样。”
江瞳一怔,华鹏说话的时候,分明好像就是冲着自己,因为华鹏的双眼一下子就定位到了她的位置,与她四目相对,然而江瞳心里却非常清楚,她在单向玻璃的背面,而单向玻璃的特点,就是玻璃正面的人看不到玻璃背面的事物,所以华鹏不可能看得到她。
“别说这些神神叨叨的事情了,这世上要是真有鬼,那你看到的也不可能是朱小花思念你的鬼,而应该是找你索命的鬼!”陈支队说。
“什么?”华鹏回头去看陈支队。
“华鹏,你杀死了朱小花,不论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你都已经构成了故意杀人罪。等着法律对你的宣判吧。”陈支队说。
“那你告诉我,不杀了她,我怎么让她不再背叛我?!怎么让她不在受那畜生的迷惑?!只有我才愿意爱小花,只有我才不会嫌弃她,我才是朱小花的未来!小花在别人那儿能得到吗?!能有未来吗?!你告诉我!告诉我啊!”华鹏发狂追问,朝陈支队扑去,就在他冲起身的瞬间,两名审讯员不约而同出手,把他控制在审讯椅上。
华鹏在审讯室里已经失控,这时单轶已经配合地方技术组确定完关于手机的痕迹细节,重新回到了审讯室边的小黑屋,刚进门,他只看见江瞳一个人还留在里面,静静看着审讯室那边,脸色苍白无比。
“江瞳,你怎么了?不舒服么?”
江瞳听见单轶的声音,缓慢地转眼过去看他,嘴唇微微启动,但没有发出声音,眼神里尽是虚弱无力,看得单轶心里咯噔一下,他急忙走过去,刚一碰到江瞳的胳膊,江瞳整个人就像是烂泥一样,软倒了下来,他急忙伸手扶住。
“这是怎么了?”刚刚控制好华鹏的陈支队,刚推门回来,看到单轶托住已经脸色惨白、意识不清的江瞳,惊异道。
“江瞳晕倒了。”单轶焦急,把江瞳抱起来,冲门口走了过去。
陈支队一看情况,二话不说,转身帮忙打开门页,让单轶先出,自己随后跟上。单轶抱着江瞳冲出审讯室门时,不知何时溜到外面“避难”的杜宇看见情况,吓了一跳,急忙联系李师傅。
等单轶到下楼的时候,李师傅已经把车停在了当口,等人都上车,陈支队做引路,车子风驰电掣地就赶到了医院。
江瞳被送到医院以后,经过诊断,是因为感冒发热,体力不支造成突发性晕厥。医生给江瞳开了一些退烧药和消炎药,让她在医院里先打点滴,等烧退下去以后再看情况。
陈队长见江瞳没什么大问题,就先撤回去忙案子了。留下的三个人,由杜宇负责护送江瞳去病房输液,守着她;单轶和李师傅分工,一个负责办理相关的手续,一个负责取药。
等单轶和李师傅事情都处理完毕,去江瞳输液的病房里集合的时候,突然发现病房门外,杜宇也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刚刚回来。
“你去哪儿了?”看见本应该在病房里守着病人的杜宇,竟然同步出现病房门外,单轶诧异道。
“我去买吃的啦。我估摸着师父突然病倒,就是因为早上没吃早餐给闹得,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饿了没有能量,没有抵抗力,所以就病倒了。所以把师父送到病房,我就跑出去买吃的啦。”杜宇满头大汗,连珠炮一样说的话,让听话的人也指不出什么毛病,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三人不磨蹭,立即走进门去。
“师父,我买了早餐,吃点东西吧,补充点能量。”杜宇一进门就招呼着要开吃。
江瞳一脸对杜宇无可奈何,没有搭茬,转而扭头向单轶,问:“陈队长呢?”
“案子已经水落石出了,陈队长回去做收尾工作去了。”单轶说。“证据都对上了,凶手确定是华鹏。”
“华鹏身上搜出来的是朱小花的手机?”江瞳继续问,期间杜宇给江瞳递来了一碗粥。
“嗯,从手机上的存留的信息,以及朱小花父母的指认,其中一个确实是朱小花的手机,在手机上面只有华鹏的指纹,技术员看了手机装上聊天账号的聊天记录,基本都被删除了,除了华鹏和朱小花聊天记录没有删除。应该是华鹏在朱小花死后,拿走朱小花的手机伪装成朱小花,自己和自己聊天,可见,华鹏的精神状态是很有问题了。”
说到这里,病房外又进来一个人,是包法医,他也拎着两个装着外卖的袋子,可是一看病房里大盒小盒已经摆开,于是说:“原来大家都已经吃上了,看来我买的有点多余了。”
“没关系,包法医,你都放这儿,待会我都能扫了。”杜宇招呼。
“杜子你真是好胃口啊。”包法医叹服,把东西找了个地方放下。
“包法医,艾帅的病历查到了么?”江瞳始终心系案情,包法医到了,就又继续问他案情细节。
“查到了,过年的时候,他确实住过院,就在这家。那小子年纪轻轻就得了肝炎,伴有一定程度的肝硬化和四肢无力,都是长期酗酒引起的,所以艾帅的嫌疑被排除了。除此以外,侦查员还在朱小花楼下的杂货店监控里查到,艾帅在两个月前,一天清晨在他家买过烟,同一天下午,华鹏也是在这家店去买了锁。”包法医说。
“小酌怡情,暴饮伤身,老祖宗说的话真是一点不错。幸亏我对酒精过敏。”杜宇塞得满嘴食物,含含糊糊地说,“师父你快吃呀,待会就凉了。”
“嗯,对。老祖宗还说过,暴饮暴食也不是什么好习惯啊。”单轶插嘴,他刚说完话,就看见杜宇咽下一嘴的吃的,朝他投来怨念的小眼神,单轶赶紧打了一个抱歉的手势。
单轶和杜宇基本已经成了固定搭配,每次杜宇打发感论,单轶都会忍不住跟他唱两句反调,这已经成为了一种深入骨髓的习惯,不自觉间就会搭档起来,给其他队友以工作之余的笑料。
只是每每作为观众之一的江瞳总是无心于单、杜的嘴仗组合,她心里更为关注的是另一件事情:“陈队长说他还回来么?”
“还过来的,他说把案件收尾做完,还要来亲自探望一下江科长,您为了帮我们破案,都病倒了,怎么都是我们过意不去。”包法医说,“另外您昨天晚上问我,十多年前城里是不是有一家钟表店的事情,我来前电话里代您问了陈支队,他说十年前确实有一家钟表店,但那家店主家里好像发生了一些变故,突然之间失踪了。”
“失踪了?陈支队说店主发生了什么变故吗?”江瞳急切地问。
“没有,陈支队当时还在外地任职,没有调回来,具体情况不是特别清楚,有传闻说是店主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躲避仇家。”包法医摇头。
“哦,我清楚了。”江瞳听后神思,终于开始喝捧在手里半天的粥。刚送到口里没几口,忽然听到有东西在嗡嗡作响,细耳一听,声动恰好来自她放在床边的手机。
江瞳把粥放在一旁,接通手机,电话里是罗队打来的,一接通,听筒里就传来了他略带威严的嗓音:“封县的案子处理的怎么样?这几天启动‘清网行动’,打算把各大稽留案件都集中警力清查一遍,你也回来参与一下吧。”
“案子已经破了。我们正准备返程,这次‘清网行动’有‘99.7.3’案件吗?”江瞳问。
“有。”
“我想跟这起案子。”
“行,封城那边没什么事,今天就启程回来吧。”罗队说完,挂了电话。
江瞳拿下手机,第一件事就是拔掉手上的输液针头,在场的人一看她这样急了,纷纷问她什么情况,江瞳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咱们该启程回去了。”
“可是你还在发着高烧呢。”现场人担心地说。
“医生开退烧药了么?”江瞳问。
“开了。”
“带上水,路上吃两片。”江瞳说着,从桌上的外卖袋子里抓了一个干粮,穿上鞋就往病房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