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完死者头皮伤势,江瞳手起刀落,翻开了死者的头皮,死者颅骨上星芒状及骨裂截断明显,进而再打开死者天灵盖,发现死者颅内脑组织存在小面积出血,没有对冲伤,且伤势未严重至至死程度,因此,死者死前曾被多次打击头部至昏迷,最终死于脖颈处动脉破裂失血过多——死因确认。
“死者头颅被钝器打伤,而且组织断段有明显生活反应,可能人是先被凶手用钝器打昏,随后拖到后院,抹脖子放血,等人彻底死透了,开始分尸,使用腌制臭鱼的手法将死者尸体制作成腌尸,丢进地窖里储藏的。”江瞳还没有发话,在旁边看到伤势状况的萧支队就已经说出判断结果。
“嗯。凶手很好的利用了尸僵形成规律进行分尸。”江瞳分析,话音刚落,就听见现场负责拍照的民警几步快跑,赶出解剖室外狂吐的动静。
民警的反应让江瞳和萧支队一脸茫然,虽然尸体在送来时确实很臭,但相比而言,尸体有被腌制处理过,另外执行解剖的地方排风设施也非常先进,臭味相比在地窖时,还是可以忍受的,直到解剖室内另一个参与人一语道破天机,道:“他最喜欢吃的就是臭鱼,而且曾经买过孙家的臭鱼。”
解剖室内沉默了,估计从今天开始,那名民警就会彻底与臭鱼决裂了吧,而且也会对跟腌制有关的东西产生抹灭不去的心理阴影。
“所以,以后要是遇到那种大街所谓祖传工艺的肉食,千万不要随便买来吃。”眨眼,天已经接近破晓,所有办案人员重新聚集在专案会议室内,听完解剖结果的单轶感慨道。
“嫁人也得谨慎。”又是之前对蓝清泉出轨,却没种承认的情况表达鄙夷的女警发言,“嫁错人没准命都给搭上。”
“那也不全尽然如此,总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吧。”又是那个男警出声应答,两人这次的对话,终于引起了其他参会人的注意,所有人都对两人头去了询问的目光。
“讨论案子,讨论案子。”男警发现自己与女警的言语招人耳目了,红着脸急忙开解道。男女警这么一来而去,外加男警如此急于为自己和女警开脱,现场与会诸位对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就自此心照不宣了。
“说说痕检组那边的发现吧。”为了让两位暗生情愫的下属不至于难为情,萧支队主动出面给他们打圆场,将话题重新拉回正题上,说。
“我们这边,进入到孙德求家里以后,进行了广泛的痕迹检验,因为案发时间太久,可以说大部分的位置都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发现,但是当我们检查到有后门可以通向后院的厨房时,发现了一根有磨损痕迹的绳子,还在厨房里一堆柴火的木刺上,找到了一片细小的布屑。”单轶介绍,话刚到这里,就见DNA检验室的人进到会议室里,对会议室里的所有人说:“DNA都对上了,包括最早采集的陈旧血泊、两件疑似凶器以及那块布片上的血迹,都属于同一个人,并且是张雪莲的。”
“好!有这么多铁证,不怕那孙德求不认账!”萧支队拍手叫好。
专案会至此也宣告了结束,江瞳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次参与办案的她不再是那个会坚持到最后一刻的工作狂,她心里一直想着能够快速完事儿,回家去跟家人团聚,始终惦念着来时答应过母亲说的一旦办完案子,就立刻回家。
于是,萧支队前脚宣布完散会,江瞳后脚就赶到了对方身边,坚持要求萧支队安排一个同事送自己回趟家,连与她同行的单轶都顾不得理会,因为在她心里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这起案子破了,她这次在家呆的时间也基本到头。然而,江瞳的预感是相对准确的,等送她的车刚刚行驶上路,她就接到了一通来自杜宇的电话。
“师父……您快回来吧……”杜宇在电话那头话音又急又难过,说。
“怎么了?”江瞳疑惑。
“丁支队出事儿了……他被指是一名剥皮的变态杀手。”杜宇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带得有些哭腔。
“哈?”江瞳惊愕,没有想到自己只是刚离开市里两天,就发生了这么翻天覆地的变化,她问,“你先冷静一下,事情到底怎么个情况?现在丁支队怎么样?”
“原因太复杂了,我说不清楚,您回来自己看吧。丁支队已经停止一切职务,在家候命,等着随时传唤调查呢。”杜宇说。
江瞳挂断电话,心情复杂,还没做好接下去的打算,电话又响了,这次电话是单轶打来的,单轶问她是否接到了杜宇的电话,江瞳说接到了,单轶说他打算立即返程,问江瞳的计划,江瞳思量决定先让对方给她一些时间,她表示:事情刚刚发生,应该不会立即有什么进展,让单轶先休息,恢复昨天一宿没睡的透支精力。而她自己,则需要先回趟家,跟家里人交代一下,等下午稍晚些时候,他们再一同返程。她认为,就算是要救丁支队,也需要首先保证彼此的头脑都是清醒理智,才不至于回去帮了倒忙。
单轶同意,两人结束通话,江瞳当即心事重重地赶赴回家。
到了外婆的家门楼下,江瞳心里泛起了极其强烈的愧疚和不舍之情,然而她清楚,即便是再不情愿,离别的话始终还要说出口,她不能对丁支队的事情袖手旁观。抱着万分复杂的心情,江瞳按响了外婆家门楼下的门铃,门很快被打开,江瞳走上楼去,开门进家。
“我这漂亮的大外孙女,怎么去出趟公差回来,样子变得这么憔悴?”江瞳一进门,外婆看见她的模样,心疼道。
“江瞳回来啦,东西给我,我帮你放着。”潘阿姨上前想要帮忙江瞳拿东西,却在靠近江瞳身边以后嗅到了江瞳身上顽固的臭鱼味儿,于是问,“咦?你这是真去老孙家办案了么?怎么浑身有股子臭鱼味儿?”
“嗯。”江瞳点头肯定,但没等潘阿姨继续出语打听,就直接把手里装着她换下来的脏衣服袋子给她,说,“潘阿姨,能麻烦您帮我把衣服快速洗了么?我今天可能就要走。”
江瞳一句话引起了外婆的极大不满,她说:“怎么刚又要走?这才刚回来两天,都没呆踏实呢。你们单位也太不近人情了吧,司法人员也是人啊。”外婆说这话的时候,江妈从里屋走了出来,相较于外婆的大惊小怪,江妈的表现就淡定了许多,她看见女儿,没有说别的,只是告知她洗澡水已经烧好,让她先去洗个澡。
“谢谢妈。”江瞳致谢,略微顿了顿,把自己为什么如此着急要回省城的原因告知给了母亲和外婆听,听完原因,江妈表示完全理解,外婆虽然心有不愿,但听着自己的外孙女如此重情重义,也没有再于阻挠,只是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出发啊?你这一晚上都没有休息,马上就又要奔波回去,身体会吃不消的。”
“不会立马出发,跟我同行的同事这会还在补觉,我等他醒了,再一起回去。”江瞳说。
“那你洗完澡也回屋睡一会吧,睡醒吃了午饭再走。”江妈说话间已经为女儿取出了换洗衣服,交到她手里。
“嗯。”江瞳点头,抱着衣物,依依不舍地走进了卫生间。
洗澡完毕,江瞳吹干头发躺在床上,却怎么都无法入眠,然而一夜的劳顿却叫她感觉身体已经困乏到极致,所以她就一直保持半梦半醒的状态,这样消磨了大致3个小时的时间,直到午饭准备就绪,母亲走进屋子里唤她起床吃饭。一家人吃过饭,单轶也打来了电话,问江瞳是否准备就绪,自己很快到她家楼下。
江瞳不用收拾,未干的衣服就留在家里,抓来的药让母亲快递邮寄,而随身带来的行李,自到家那天起还没来得及拆封,就要原封不动地跟着江瞳返回到它们来时的地方。
江妈独自送江瞳下楼,母女再次单独相处的期间,江妈几次欲言又止,但都没有出口,直到走出单元楼门,江瞳接到单轶的来电。
“妈,我回去了,您这几天先踏实呆在外婆家多陪陪老人家吧,我等看什么时候再有机会,就再回来陪您。”江瞳立定,与母亲正式道别说。
“嗯,你也照顾好自己。”江妈点头叮嘱。
“会的。”江瞳答应,从母亲手中接过代拎的行李。
“瞳瞳……”在江瞳转身的瞬间,江妈叫住了她,江妈渐渐老去的容颜中满带沧桑和忧虑,说,“不要再执着于你父亲走过的路了。”
“妈……”江瞳神色忧郁,说,“我只是觉得,如果我明知道自己有可能寻找到冤死人的真相,而无所作为的话,我会良心不安。”说完,不敢再去正视母亲的双目,转头离开了。
入座回程的车子。
“你来的时候案子有进展么?”江瞳问。
“铁证如山,孙德求很快就全都招了。起因就是因为他发现了张雪莲出轨,一年前他在村口把张雪莲追回家后,把人锁在了厨房,随后没几天张雪莲试图要逃走,他当场发现跟对方起了争执,一时冲动就用斧头背把张雪莲打晕,大概因为张雪莲昏厥的时候气息虚弱,他以为对方已经死了,所以基于惧怕被人发现他杀了人,就用制作臭鱼的方法,放干了张雪莲全身的血,砍碎尸体,把骨肉腌成了人干,本来他以为这样就可以瞒天过海,却没想到最终还是被张家二老坚持不懈地上报,最终被咱们抓了现行。”单轶说,“所以说人亏天不亏,苍天饶过谁。”
“这是什么话?”江瞳问。
“啊?什么什么话?”单轶迷惑。
“你最后那一句,完整怎么说?”
“哦,是我在网上看的一句话,原文是:人亏天不亏,世道轮转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单轶回答。
听完单轶的话,江瞳不再发声了,她默默打开了自己的皮包,在其中,江爸的照片依旧静静的躺在里面,回想起母亲道别时,对她说的一番话,她百感交集,然而最终她还是决定坚持初心。原本这次带回父亲的相片,她是想要把往事留下的,然而直到她即将出门重新踏上回归的行途的那一刹那,她还是没有最终放下心头的这个结。她有预感,她的母亲一定也知道,不然江妈就不会在临别时分,叫住她,跟她说那么别有深意的话了,可这是她的选择,她已经坚持了这么多年,不想在已经快要接近真相的时候半途而废,她坚定地相信,等到层层迷惑为她驱逐,被深埋泥沼的事实就一定会抵达真相大白的时刻,因为苍天有明辨,苍天不饶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