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
辉哥隔着玻璃,正愁眉不展地看着另一头的受审嫌疑人——孟文隆,他是一个带着眼镜,样子很文弱的男青年。
孟文隆是从学校图书馆管理室里被抓正着,带回警局审讯已经有一个多小时,可案件在他的供词里却一无进展。
因为孟文隆从始至终,只承认批量注册小号发文转帖这一件罪行,但他也坚定声称自己的所作所为,是行之有理,他只是想给自己的父亲讨个公道。除此之外,一概闭口不答。
同时,在另一边,张玲的口供也没有提供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案件调查陷入僵局。
就在所有案件调查人员都一筹莫展之际,余关一行簇拥着何淑惠和医闹进了警局办公室。辉哥一听消息,立即赶了出去。
“您好,您是何淑惠女士吧?”辉哥见到何淑惠,礼貌地问。
“我是,警官,我的儿子是不是在你们这儿,他是个好孩子,不会干违法的事情的,您们不要为难他。”何淑惠心急如焚。
“您别担心,我们只是请他过来了解一些情况,了解完了就会让他跟您回家。别着急,先坐下喝杯水,同时也需要您配合我们做一些调查。”辉哥安抚。
“警察大哥,我说做人得凭良心,做事得凭规矩,你们不征求家属同意解剖遗体,有错在先。人家家里人只是适当的表示抗议不满,你们又反过来把孤儿寡母抓来关着。现在人家当家的尸骨未寒,做这些事情,确实太要不得了。”医闹一旁弱弱地发言指责。
余关听医闹言辞不逊,欲要理论,却叫辉哥先一步拦下,赔礼道:“是是,您说的在理,不过我们也是职责所在,没有办法。为了能把案子调查清楚,叫家属受委屈了,实在是过意不去。”
医闹一看辉哥态度良好,又碍于眼下所在地方受制于人,也就不再不依不饶,顺着台阶下了。
“警官,我能见我儿子吗?”何淑惠问。
“您当然可以,只是需要稍等片刻,等您和您的儿子配合我们的警员做完笔录,就能见面了。您先坐,喝口水,待会我们的问警官会来问您一些问题,您如实回答就行。”辉哥客客气气,把何淑惠和同行医闹请到一处休息区坐下,这时问甜甜为他们端来了两杯白水。
这时候,辉哥留意到不远处,江瞳正在向他招手示意。于是他安排问甜甜留下陪何淑惠二人,自己走开去见江瞳。
辉哥走到江瞳身边,才看清,跟江瞳一起来的,还有一名身姿挺拔的陌生男士。辉哥正想发问,江瞳就做起了介绍:“这是市医院的心理科罗医生,这两天,何淑惠的精神状态不佳,都是罗医生在给她做心理辅导。”
“你好。”罗逸晨打招呼:“我可以协助警员做当事人的思想工作,让她配合调查。”
孟秩选的案子,从案发到现在,罗逸晨是唯一主动上门配合调查的人,可他本身跟案件几乎没有任何关联,是否能对案件侦查有所帮助,辉哥心里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但扭回头,那边休息区,何淑惠对问甜甜不理不睬的状态,也是无可奈何。眼下这种毫无进展的情况下,辉哥也别无他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安排人把罗逸晨引去见何淑惠。
罗逸晨走后,江瞳问辉哥孟文隆和张玲是否提供了什么有力证词,辉哥锁眉摇头,说:“张玲否认昨天凌晨术后,为孟秩选进行过静脉注射,并且声称当日做的所有护理和检查,都是遵照医嘱规范执行。另一边,孟文隆也只是承认在网上发帖引导舆论,其余一概保持沉默。目前为止还是不能排除他们任何一人的嫌疑。”
“百里呢?”
“我让他留在学校,看看能不能找到疑似凶器的注射器。”
“那我应该有必要先回一趟解剖室,把孟秩选的大脑做切片检验,看能不能得到新的佐证。我争取四点以前回来。”江瞳抬手看了眼时间,说。
“好,有情况随时联系。”
“嗯,您也是。”江瞳答应,朝不远处杜宇招呼一声,杜宇、单轶同声呼应,三个人急急忙忙地出了警局。
江瞳回到解剖室,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孟秩选的脑组织也已经差不多固定好,江瞳把它取出,用手术刀切开,果然里面有淤积而成的血块。
“啊,脑部出血,果然孟秩选的脑子有问题!”杜宇一惊一乍地叫道,引来江瞳斜了他一眼。
“这是叫脑干出血吧?”抱着相机拍照的单轶对病理知识似乎兴趣浓厚,问。
“对,脑干是大脑的中枢,也是人的命门,一旦发生出血,即使只有很少量也会致命。不过脑干是在大脑中心,一般不会受到外因损伤,所以损伤出血,只可能是内因,比如脑部病变、高血压、血栓等原因,当然,单纯性缺氧也会造成血管通透性增强而引发脑出血。按照今早我师父对大脑的称重结果来看,孟秩选的大脑应该是已经存在了病变,长了肿瘤,而肿瘤多是血管性的,含有大量的血窦,易损伤出血……”杜宇操起一口专家的口吻,滔滔不绝地给单轶“兜售”起了他满腹无处发泄的理论知识,“所以,我师父的预测完全正确,孟秩选的死亡确实可以下联合死因。”
“哦。”单轶伪作一副“三好学生”的模样应和。在这期间江瞳已经把大脑切片完成,装入器皿完毕,从位子上起身。
“师父,您是要去送样本吗?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事,怎么能劳您大驾呢?”杜宇殷勤地接过江瞳手上的样本,一扭脸把它转交给了单轶。
“谢谢,麻烦轶哥,实验室再跑一趟。”杜宇龇牙一笑,露出两瓣喜感的大门牙。
“不客气,做人有始有终,您还是亲自去的。”单轶也报之以一个露齿的灿烂微笑,又把东西还了回去。
“客气客气。”杜宇推辞,又想把东西还回去,却叫旁边看不下去的江瞳一把摁住。
“都这么不想去,我自己去。”江瞳的语气透着几分怒意。
“别,别,我去,我这就去。”杜宇见师父发火,二话不敢多说,赶紧把手上的样本收回,这时,江瞳嘴巴微张,又要说话,声音还没发出,他就又接道:“我懂,这个案件的病理检验要加最急。”说完,一溜烟跑出了解剖室大门。
杜宇走后,单轶也觉得自己刚才有点胡闹,这会规规矩矩地在江瞳边上当助手,拍照。
江瞳把孟秩选住院期间的病历资料拿出,与大脑切面又进行了仔细的比较观察,同时她还对照了孟秩选的其它器官的病理检验报告。
“有什么发现吗?”看着沉思的江瞳,单轶问。
“我怀疑孟秩选体内的癌症原发灶应该是大脑。胃只是转移灶的其中之一,只是因为一些综合因素,它的癌变最迅速,症状最明显。你看孟秩选的大脑,这部分看起来像是树根延伸的区域,这就是癌变细胞跟正常细胞的分界,这是恶性癌肿,恶性肿瘤就是以浸润性生长进行扩散;而你看,被切除的胃的照片,肿瘤生长主要是外生性的,并且之前的切片器官样本,唯独只有留下来的那部分胃,没有检验出癌变细胞。”江瞳说。
单轶按照江瞳的指示看了,但是突然感到有点闹不明白江瞳的推理逻辑了,于是说:“可是即便证明了孟秩选是先得了脑癌,那又有什么意义呢?除了证明孟秩选极其家人可能隐瞒了脑部的病情。还是无法作为依据,分辨凶手到底是护士张玲还是孟文隆啊?”
“嗯,确实辨不出来。但是我相信,越多客观证据,越可以拼出案件的原貌。”
“但原貌并不一定就是真相啊,我觉得,有时候证据越多,反而更容易混淆视听。”单轶说完,举起相机冲着江瞳面前的证物,按下了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