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杜宇终于气喘吁吁地拿着病理检验报告回来,三人不由分说,立即启程回警局。
在返程的路上,江瞳打开了检验报告,浏览一遍以后,说:“果然,孟秩选的脑部有恶性肿瘤。估计案子马上就要破了。”
杜宇听话,喜出望外,正想问凶手是谁,江瞳的手机就响了。
电话是辉哥打来的,说凶手已经审出来了,是孟文隆。辉哥问他们在哪儿,江瞳说已经在回去的路上,马上就到。
江瞳挂断电话,把听到的信息转达给车里的其他两人。车内所有人的心情都五味杂陈。
可以说,这个结局是在意料之中,却在情理之外。
抵达警局。
江瞳首先问,是怎么确定孟文隆就是凶手的。
“主要是孟文隆心理素质还不够强。之前在监控录像里不是看到,孟文隆和张玲在走廊上碰见吗?我们就抓住这一点去诈两边,先谎称我们已经在医院里找到了凶器,再说其中一方已经指认,看见另一方在当天晚上持有凶器,同时看两人的反应,”余关说,“首先是张玲的反应,她比较简单,对指认完全否认,并力证自己的清白;孟文隆反应则比较复杂,他在否认自己作案的同时,还一改沉默,开口提供了张玲当时持有注射器的证词,最最关键是,他竟然为了把张玲的罪名做实,明确的说出了注射器的容量是在50ml左右,除此之外还栽赃说张玲曾向他索要红包。然而,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已经露了马脚。孟文隆的证词可以说几乎滴水不漏,但他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他是怎么知道向他父亲体内注射空气的针筒容量正好就是50ml的?”
“所以!”说到这里余关一拍大腿,提高音调:“机智如我,当即抓着孟文隆的这点破绽继续追问,直到他不能自圆其说,自乱阵脚,我再临门一击,他就全都老实招认了。不是我吹,自打早上我在医院诊室门口认出那个医闹,我就知道,这案子绝不简单。”
余关的自吹自擂并没有引导大家对他的赞许,所有人都面无表情,各自思考。只有杜宇一个人发表评论,说:“呃,这小子还是嫩,画蛇添足。”
“哟,怎么着,蠢杜子,你还同情起这个弑父逆子了?”余关打趣道。
“呸,你别嘴没把门。我哪里是同情。”杜宇啐道。
“那他的作案动机呢?是因为他们的家庭已经无力支撑孟秩选的治疗药费了吗?”趁余杜组合斗骂期间,江瞳把孟秩选的大脑检验报告推出,说:“孟秩选的大脑细胞检测出恶性肿瘤,而且浸染面积非常大。”
“是的。”辉哥肯定:“说起这个,还真要感谢你带来的那位罗医生,在他的帮助下,何淑惠张口承认了孟秩选早在两年前就已经罹患脑癌的事实,也正是有了何淑惠的供词,我们才能顺藤摸瓜,坚定了孟文隆的作案嫌疑。”
说到这里,辉哥开始详细对孟文隆坦白的案件发展过程进行回顾,以作鉴别。
孟秩选最开始发现自己得了脑癌,是在两年前他被外派到本市驻地,当时他就一直有持续的头疼症状,而且每次都能疼到那种恨不得把头劈开的感觉,但出差以前,他为了不影响工作,一直拖着没去就医。终于,在出差到本市的有某一天,觉得实在是受不了了,才去了市里一家非常有名的三甲医院做检查,这一检查事儿就变得糟糕了。
在那家三甲医院里,孟秩选被医生诊断为恶性癌变,并且已到了治疗无望的情况。基于这个情况,他的主治医生为他介绍了一个挂牌在他们医院,掌握国外先进医学技术的医疗团队,说他们的治疗方案有可能能够治愈孟秩选的脑癌,但所有费用只能自费,并且非常昂贵。
因为投医无门,当时还有一些经济基础的孟秩选在和家里人商量过后,选择了接受医生的推荐,开始治疗。一开始治疗效果还是不错的,孟秩选的头疼症状有所好转,同时,根据医疗团队所谓专业仪器的监测和检查,他的癌细胞也有所控制。
孟秩选在那家医院配合治疗,一治就是大半年,可以说孟家的积蓄都在这段时间里迅速耗尽。在最拮据的时候,孟文隆也考上了市里的医科大学,为了能兼顾交孟文隆开学学费,又能继续巩固孟秩选的治疗,一家人决定卖掉老家房子,跟孟秩选在这边共同生活。
考虑到开源节流,孟秩选带病工作,何淑惠找了一份临时工,孟文隆则做起了课后兼职。与此同时,孟秩选还瞒着公司,退了原来租的公寓,住进了现在的隔断,在这里,他们认识了邻居加老乡秦大哥。
秦大哥是做护工职业的,由于他常年在医院里泡着,也被熏成了个半吊子的医生,经过他“专业”的判断,他说孟秩选很有可能是没癌被癌症,医院只是为了骗他的医药费。起初孟家人并不相信,但是事态突然进入分水岭。
就在孟秩选以为自己日渐康愈,一家人马上就要苦尽甘来时,孟秩选突然时常会胃部隐隐作痛,还开始排起了黑便,发现这些异常,他又去那家医院做了全面检查,却被告知癌细胞已经发生转移,形成了胃部肿瘤,所以才会出血。孟家人自此之后,对那家号称掌握国外引进技的医疗团队彻底失去信任。
于是,经过秦大哥的介绍,孟秩选转到了现在这家医院就医,并且很快被确诊为胃部生长了肿瘤,不过乐观的是肿瘤属于良性。同时,也因为种种原因,孟家人选择隐瞒了孟秩选曾被诊断患有脑癌的病情。孟秩选正式住院的时候,热心的秦大哥还免费为他当起了护工。
转院接受胃癌治疗,正是今年年初发生的事,但其实孟秩选早在那之前就已经病入膏肓,即便是在后来的医院积极治疗,也基本只是令孟秩选暂时苟延残喘。当孟秩选饱受放疗化疗之苦,最终卧床不起,却再次接到原本被判为良性的胃部肿瘤发生扩散,孟秩选最后一丝求生欲望也被现实无情的掐断。
面对已经病入膏肓的身体和一贫如洗的家境,病榻上的孟秩选不想再做家里人的累赘,哀求何淑惠结束自己千疮百孔的生命,何淑惠不忍心,他就去求自己的儿子,而孟文隆起初也是不同意,可后来他在一次学校的选修课上看到了有关脑癌的诊断特征和癌细胞的转移特性,结合父亲的状态,又加之各类医疗报告做参考,孟文隆意识到父亲大概已经回天无力。
眼看着父亲孟秩选的生命一天天流逝,母亲何淑惠的状态一天天更憔悴,孟文隆心里百感交集。直到孟秩选被确定好手术计划的那几天,在一次和秦大哥的闲聊中,孟文隆知道了一些关于家属和医院为病人致死原因发生纠纷的事情,随后他立即上网搜索相关内容,看到了一些关于医院造成病人死亡的新闻。
这些新闻的纠纷起因五花八门,但都存在一个共性,那就是最终都是以医院支付赔偿终结。孟文隆由此获得了一个极大的启示,如果医院拿不出有力证据证明,治疗期间无不当作为,造成病人死亡的,法院最终都会判决医院对发生事故致死事件负全责,要向病人家属提供大笔赔偿金,孟文隆认为自己的父亲同样也是由于医院的失职造成今日的后果,认为是医院给了他们一家如此多的苦难,所以他认为医院应该赔偿,应该付出代价!既然挽回不了父亲的生命已成定论,他只能让父亲死的更有“价值”,让母亲和自己不至于在父亲离世后,继续活的那么辛苦。
孟文隆基于这种侥幸的心理,开始策划起了对自己父亲的谋杀,为了将这次谋杀成功伪装成一起无可抵赖的医疗事故,他决定在父亲的胃切除手术完成之后下手,因为他查过,在手术期间是医疗事故的高发阶段,而且最容易被法院判处医院败诉的情况,要数各类血管栓塞,并且这类事故具有一定的反应时间,不会当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