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金仁俊来说,这时间实在是过得太慢了,到十月十日,还有一个月,在这段时间里,金日亮要是写信回家了怎么办?他安排手下人员,秘密通知邮局,从部队发往各地的信件,他们都要检查,特别是发到金家湾的,理由是,大战在即,防止有特务或者内奸向日军透露我军的消息,金家湾作为长沙保卫战的后方,战略位置特别重要,当然要特别注意了。
长沙保卫战,前方的部队已经和日军交火了,后方的部队都进入了一级战备状态,随时准备参加战斗,金日亮要回家,不可能的了,这一次,他们的骑兵连,作为主攻部队,肯定是一场恶战,不知道有多少战士会在战斗中成为“光荣”的英雄,也许就包括了金日亮,就算金日亮真的很幸运,平安归来了,看这场战争的形势,依他自己的估计,要在十月十日前结束,几乎是不可能的,到那时,钟玲儿已经和我拜堂成亲,是我的夫人了,你金日亮怎么回来的,乖乖的再怎么回部队去吧。
眼看十月十日就要到了,钟玲儿心中的希望一点一点地在破灭,金日亮的人不见,消息也没有,残酷的现实,不愿意接受,也只能接受了。
金仁俊在大发请帖,他要大办酒席,县城,通过县长,发出去了三百多张请帖,几乎家家都有。金家湾,除了山上的土匪,所有的人都被邀请参加他和钟玲儿在十月十一日举行的婚礼,那场面,只会比当年金昌成成亲时大,还要热闹,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除了他是心底里喜欢钟玲儿之外,他也要和金日亮的家里比一比。
如果金仁俊是百姓,那无可厚非,国家要保护的就是百姓的平安,富足。可是这是战争年代啊,你金仁俊还是军人,别人为了你在前线流血牺牲,你不光是心安理得,还大肆显摆,大办宴席,你想没想过别人心里的感受。
十月十日这天,钟玲儿从早到晚,又从晚上到第二天天明,一夜没睡,希望是升起,熄灭,又升起,再熄灭……,默默的流泪,惊喜只是过去的记忆了,太阳升起来了,很快就要成为别人的新娘,让我最后一次想你。
金日亮忘了约定吗?没有,他怎么会忘记,怎么可以忘记,他一直想回家,只是,军务繁忙,他一直想等部队的事情忙完了之后再回家,战斗结束后,那些牺牲了的战士,后事没有处理好,他怎么可以安心回家,他只有把这个约定埋在心底,和金日广一起,埋葬好战友,安抚好战友的家属,等到十月十日那天,事情基本都办好了,他正准备向金日广请假回家,刚好金日广来找他,他以为又有紧急军务,就等着金日广下达军令,没想到,坐下来,谈着话,一下子就到了凌晨。
金日亮是一个堂堂正正,做事光明磊落的真汉子,他哪里会想到,他在前方为了国家,为了民族,英勇杀敌,却有人在背后使出如此下流,无耻,阴险,狡诈的手段,抢他的情人。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种情况的出现,也怪金日亮自己,人情世故太过随意了,让小人钻了空子,不过,我们也要原谅金日亮,毕竟他还只是一个二十岁的男孩子,如果是在今天,好多富贵家庭的孩子,除了吃喝玩乐,恐怕就是上网打游戏了,不被警察抓去就算是乖崽乖孙了。像我们这些打工仔,二十来岁,自己能够养活自己,可以自豪一下,或者自夸一下了,但是,还不是一样只知道自己开心,上班之外,就是上网或者聚在一起“斗地主”,把“常回家看看”,唱完了就丢到脑后了,不回家的理由一大堆,总之,就是忙啊,忙啊,永远都在忙,有多少时间想过兄弟姐妹,父老乡亲。恐怕有的人,家里都定亲了,还照样在歌厅,舞厅里搂着靓女们又唱又跳的,是不是。
钟琪儿为姐姐擦去脸上的泪水,然后,拿起毛巾,在脸盆里沾一点热水,替姐姐做一个热敷,完了之后,再涂一点浅浅的脂粉,以免外人看到姐姐伤心的痕迹。认认真真的帮姐姐梳理好头发,钟玲儿坐在椅子上,对着镜子,一言未发,思想已经空洞。只是当钟琪儿要为她穿上那件金仁俊喜欢的,黄色的新娘子衣裳的时候,钟玲儿说:“还是给我穿红色的吧。”
红色,是金日亮最喜欢的颜色,他说过,如果他和钟玲儿结婚,那一天,一定要钟玲儿穿红色的衣服。
钟琪儿依照姐姐的意思,给她换了一件红色的衣裳。
金日亮的母亲也接到了请帖,尽管一直都希望钟玲儿做自己的儿媳妇,可是,儿子不在了,那就让喜欢的人儿有个好归宿吧,她心里虽然不舒服,见到这个场景,肯定又要伤心,还是让管家代她去参加钟玲儿的婚礼,还准备了一分十分厚重的贺礼。
除了神情有点冷漠之外,钟玲儿是一个十足的美人,见到她的人,无不赞不绝口,太漂亮了,此人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见。有人说她是“冰美人。”
喇叭声,唢呐声在河堤上响起,接亲的队伍走下河堤,坐上挂满彩带的渡船,到了金沙洲。
钟玲儿坐在房间里,想,金日亮,如果你在天有灵,不要责怪我,请原谅我,生活所迫,我不得不接受金仁俊的求婚,如果你在人世的话,那就赶快回来吧,请不要过了拜堂的时间,婚礼的手续办完了后,我就是别人的人了,就是想你,都只能放在心底了。
金仁俊笑呵呵的,见人就给红包,讨彩头的人,关着大门,金仁俊吩咐接亲的人,多给他们一些红包,直到他们拿红包拿到不好意思,打开了大门。
钟玲儿坐在房间里,迟迟不愿起身,也许下一分钟,金日亮就会回来了,等等吧。
金仁俊也只能在外面和大家说着话,等着钟玲儿出来,这时候,千万不可心急,不要把事情搞砸了,或者让钟玲儿不开心,留下永远都无法忘却的伤心的记忆,那要责怪他一辈子的。
一个钟头过去,又一个钟头过去,都快到十二点了,钟琪儿对姐姐说:“姐,好了吗?”
钟玲儿摇摇头。
钟老县长走进房间,看看女儿,说:“快到时间了,可以走了吗?”
钟玲儿还是摇摇头。
按照习俗,婚礼是不能过中午的,也就是必须在下午一点之前,要完成拜堂仪式。
金仁俊心急了,想想,现在,必须赶快请妙音师太来,也是的,女儿成亲了,送亲的人,怎么可以没有自己的亲生母亲呢。这是一个严重的失误,办事的人怎么会如此疏忽了,大喜的日子,不能骂人,金仁俊两眼狠狠的瞪了办事的管家一眼:“快去请妙音师太”,那个管家立即明白自己的失误,赶快带着一班人马,向着“仙姑庵”飞奔而去。
管家来到“仙姑庵”后,十分焦急的向妙音师太说明了现在的情况,钟玲儿不愿意出房间,一定要请师太多多安慰她,千万不要错过了成亲的时辰才好。
妙音师太,当然很想陪着女儿一起,完成婚礼,可是,她又不想见到那个伤她心一辈子的人,还有那个忘恩负义,鹊巢鸠占的佣人,思来想去,还是为了大局,走吧。
管家悬在喉咙里的心,总算是掉了下来,不然,这一次,自己主动辞职好了,不要等主人家炒你鱿鱼,很没面子的。
看到妙音师太来了,金仁俊松了一口气,赶快大步向前迎接,妙音师太以出家人的礼节,向他打过招呼之后,来到女儿的房间。
看到女儿坐在椅子上,痴痴呆呆的样子,妙音师太,真的好伤心,只是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不能把坏心情带给别人看,不然,坏了大家的心情。别人会说你们:“大人小孩,都不懂事。”
钟玲儿见到母亲,忍不住泪水,叫一声:“妈。”,就倒在妙音师太的怀里,说不出话了。
妙音师太抚摸着钟玲儿的后背,静静地等着她的心情平静下来。轻轻的说:“好孩子,不哭。”
过了一段时间,钟玲儿停止了哭声,妙音师太为她擦去泪水,钟琪儿递过来热毛巾,妙音师太接过毛巾,为钟玲儿洗一把脸,再帮她化一次装。妙音师太再仔细地看看自己的女儿,没有什么不妥的了。
妙音师太拉着钟玲儿的手,站起来,钟玲儿跟着母亲也站了起来,钟琪儿赶快上前,挽着钟玲儿的右手,三人一起朝门外走去。
钟老县长,还有那个“二娘”,跟在她们的后面,也出了大门。
鞭炮声响起,迎亲的队伍,热热闹闹的,喇叭唢呐,吹到最大声。一起朝河边走去,登上大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