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娥与她的两个贴身侍女梨香、李玉瑶被分开关进了天牢。
刘娥在这里度过了暗无天日的一个黑夜,在这个夜里,她没有痛哭,没有怨怼,神志反而更加清醒,她细细回忆着那天发生的一切,没有忽略每一个细节。她忽然想到杨婕妤所说的那句话:“是你,约我来御花园荷塘边的凉亭一叙,你说想要看看小皇子多高了,要给她做一件冬衣,是你打晕了我,将我扔进荷塘,你想要害死我,你好毒的心啊!可恨我这么傻,还把你当做好姐妹,我现在恨不得杀了你!”
那夜,她并没有使人去琼华殿,为何杨婕妤会说是她约了她去御花园的凉亭一叙?还特意吩咐杨婕妤带上小皇子?反而是身在掖庭宫的刘娥,收到了琼华殿宫女捎来的口信,约她去凉亭一叙。
等等!
刘娥呢喃道:“杨婕妤是小皇子的亲生母亲,她不会用自己孩子的性命来害我。那到底死谁?我们被人下了套,中了计。可恨我现在身在牢笼,该如何为自己洗脱冤屈呢?”
“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刘娥拍打着牢门,嘶喊着。
“皇上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切!”一个狱卒不屑地扫了一眼刘娥,嗤之以鼻地道,“你不过一个小小美人,竟敢谋杀皇子!小心皇上将你凌迟处死!”
“别叫了!打扰爷的清净!一个将死之人,省点力气吧!”
此时,传来大太监安尚文的声音,他用细柔高傲的声音道:“是谁在喧哗啊?”
“安公公!”两个狱卒立马换了一副嘴脸,低头哈腰地上前,迎接安尚文。
“皇上差我来问候一下刘美人。”安尚文道,“还不快退下去!”
“是是!”狱卒应着,退了下去。
刘娥向前,双手攥住牢门上的木柱,用恳切的目光望着安尚文,道:“安公公,小皇子不是我杀的!我要见圣上!”
“不是你杀的?”安尚文的唇角冷冷一扯,皮笑肉不笑地道,“既然不是你杀的,那为何冬青会用发簪在自己的手臂上刺上你的名字呢?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就连杨婕妤也说是你约她去的御花园凉亭,认证物证具在,你还敢狡辩!”
“安公公既然觉得小皇子是我所杀,板上钉钉的实锤,您为何要深夜来访?探望我这个千古罪人!”刘娥冷冷道。
“咳咳……”安尚文语气柔和了些,道,“是皇上,命我来牢中,问一问你招了没有,倘若你不招的话,他们可是要用刑了!”
安尚文的语气虽柔,听起来却让人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安公公是想要屈打成招吗?”刘娥道,“不是我杀的,你们就算是将我凌迟,我也不会招的!”
“刘美人,你可知凌迟之刑,是何种施法吗?”安尚文冷哼一声,道,“竟敢出此狂言,刘美人,你别以为皇上之前宠着你,现在就没人敢动你,你杀了小皇子,皇上龙颜大怒,这一次你死罪难逃活罪也不可免!”
“安公公没有查清此案疑点,就在这里恐吓我,你到底是何居心?”刘娥道,“我并没有派人去琼华殿,案发当晚来我寝宫的那名声称自己是琼华殿宫女的人,是此案最大疑点,安公公可曾找到那名宫女?杨婕妤也定然没有使人来掖庭宫,穿梭于琼华殿与掖庭宫的那名宫人,你们找到了没有,就言之凿凿地定我的罪?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安公公,您站在这里恐吓我,是想让我招了这莫须有的罪名,您好趁早交差领封赏吗?!”
“皇上驾到——”
这时候,赵恒带了几名贴身太监,进了天牢,安尚文连忙行礼,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恒只是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安尚文平身。
“皇上万岁万万岁。”刘娥福了福身子,行了一礼。
赵恒上前,冷冷望着刘娥,他静静看着她,不发一言,眼眶却微微泛红,水雾渐渐蒙上双眸。
刘娥却显得异常的冷静,她道:“皇上,小皇子不是我杀的!希望您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有时候你亲眼所见到的,并不是真实的。”
安尚文示意赵恒身后的随侍都退下去,他自己也躬身退了下去,天牢之中,只留下赵恒与刘娥二人。就像这十几年来,每次的单独相处一样。然而,这一次却有一道牢门,将二人横隔开来。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狡辩,你就是仗着朕喜欢你,为所欲为,朕只有一个皇子,你就给朕杀了!你让朕如何待你?这十几年来,朕对你始终如一,从未背弃过誓言,你就是这样来回报朕的吗?!”赵恒说着,眼神转冷,他直视着刘娥,恨不得现在就处死她!
“小皇子不是我杀的!希望皇上能够明察此案,还刘娥一个清白!”刘娥回视着赵恒,没有躲避他冰冷的目光。
只是,他们从未这样剑拔弩张地对峙过,她看见他冷漠的神情,心似结了冰一般,再也听不进她说的一句话,他觉得她在骗她、在撒谎。
“宁水月!朕好后悔召你入宫!”赵恒的声音中夹杂着无比的愤怒,他突然上前,卡住刘娥的脖子,想要掐死她。
“朕要诛你的九族!”赵恒用愤恨的眼神望着刘娥。
“臣妾没有九族!皇上,你比谁都清楚!”刘娥倔强地望着他。
“你为什么要如此待朕?”赵恒百感交集,痛彻心扉。
他和朝臣们,都在为皇嗣忧心,他的儿子们,却相继夭折,他心痛,也难过。更让他心痛的是,小皇子死之时,那名抱着小皇子一起死在凉亭的宫女冬青的手臂上,竟然用发簪刺出“刘娥”二字,这件事情,很难让刘娥脱开干系。
如果是他挚爱的人,杀了他最疼爱的儿子,他该怎么办呢?
“皇上……”刘娥仰着头,望着她,有泪珠从眼角滑落,她的声音也变得沙哑,“也后悔认识我,对吗?赵恒……小皇子不是我杀的,我并没有派人去琼华殿,皇上应该找出那名宫女……”
赵恒松开卡着刘娥脖子的手,步步后退,他转身,道:“朕一定会查清楚此事,给小皇子一个交代!给杨婕妤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