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恒原本心情就不顺畅,朝堂上,寇准与朝臣们的争辩也让他头痛。寇准为人刚直不阿,这是他的优点,也是他的缺点,不懂圆滑,与朝中其他大臣们无法和平相处。只要一上朝,听见寇准与其他朝臣的争辩,赵恒就觉得够了,头都要大了,这劳什子皇帝太没意思了,日子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下朝之后,因为澶渊之战时被寇准支到前线打仗的王钦若并未急着走,他对寇准早已恨之入骨,只因寇准盛怒之时,对皇帝说的一句话“劝圣上南巡之人,其罪当诛”。
王钦若,在寇准眼里“其罪当诛”,他险些因此丧命,怎能不对寇准怀恨在心呢?
王钦若停在大殿门口,见赵恒走出来,便了上去,面笑肉不笑地低声道:“陛下敬重寇准,是因为他对国家有功吗?”
赵恒点点头,道:“寇准刚正不阿,澶渊之战中,誓死保卫国土不受侵犯,对于大宋朝廷,确实功不可没!”
王钦若冷呵一声,说:“微臣想不到陛下竟有这样的看法。澶渊之战,陛下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赵恒一愣,问道:“此话怎讲?”
王钦若说:“《春秋》—书都把城下之盟当作一种耻辱。澶渊之盟实际上是城下之盟,陛下不以为耻吗?”
“大胆!”赵恒心中一沉,眉头一蹙,满脸不悦。
王钦若见龙颜大怒,心中却并未惶恐,一切皆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就是要皇帝发怒,要皇帝忌惮!他接着道:“陛下息怒!陛下知道赌博吧?那些赌徒在钱快要输完时,就尽其所有押了上去,输赢在此一着,这叫‘孤注一掷’。陛下在澶州时不过是寇准的‘赌注’罢了,寇准如此大逆不道,将我们大宋的皇帝玩弄于鼓掌之间,将陛下的生死置之度外,如若输了,后果不堪设想啊,微臣时时想起澶渊之役时的景象,时时后怕,陛下那时真是危险啊!”
赵恒冷冷地望着王钦若,不发一言。
王钦若接着道:“陛下,幸好上天庇佑,陛下才能和契丹握手言和,全身而退,但是举国上下,皆将寇准视作忠臣,然,谁又知道陛下您的付出?御驾亲征啊,面对的可是茹毛饮血的契丹人,如若万一……”
“够了!”赵恒一声断喝,打断了王钦若的话,他转身,愤然离去。
王钦若望着赵恒远去的背影,知道自己的话多多少少在赵恒的心里起了作用,有些话说一次两次别人不当回事,听多了也就成真了。
因为寇准的耿直,在朝中得罪了不少人,赵恒表面上虽没有同意王钦若的说词,心底里却对寇准有了些许不满。
下了朝,赵恒径直去了掖庭宫寻找刘娥,只见刘娥正在庭中的石桌上绣花,赵恒屏退随从,静悄悄走过去,轻声道:“月儿,你在绣什么?”
刘娥因为绣得太专注,并未看见赵恒前来,被赵恒吓了一跳,不小心刺到了手指,“呀!”刘娥叫了一声,赵恒微微蹙起眉头,紧张地上前,攥住了刘娥的纤纤玉手,将她出血的手指含入口中,他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刘娥抽回自己的手指,脸有些泛红,她道:“皇上,都这么大的人了,也不怕宫人们看见笑话,如此举止成何体统!”
“月儿是朕的嫔妃,朕想怎样就怎样,谁敢笑话朕?”赵恒望着刘娥泛红的手指,道,“还痛不痛?”
“不痛了!”刘娥道。
“这是什么花儿,绣给谁的?”赵恒顺手拿起石桌上的荷包,看见上面绣了几朵不知名的小花,便随口问道,“是绣给朕的吗?”
“皇上,这是鸢尾花,不是绣给皇上的,是绣给别人的。”刘娥一挑眉,故意强调别人二字,眼睛却故意偷偷瞥向赵恒,她看见赵恒的眼睛里有些许失落和愠怒,刚要发作,只听刘娥道:“皇上就是小气,这是给杨妹妹绣的。”
赵恒一听,眉眼这才舒展开来,他道:“月儿为何要给杨婕妤绣荷包?”
“只因杨妹妹之前说喜欢我的绣工,她最近心情又有些低落,我就向绣个荷包给她,哄她开心一下。皇上,我们女子之间的事情,你不懂。”
“杨婕妤有烦心事,你绣荷包哄她开心,那朕也有烦心事,你怎么哄朕?”赵恒苦笑道。
“我让梨香准备酒菜,一醉解千愁!”刘娥道,“只要不是国家大事,剩下的都是小事,一觉醒来,什么都可以重新开始。”
“月儿就是洒脱!”赵恒大笑道。
梨香和李玉瑶端了酒菜上来,赵恒几杯酒下肚,有些醉了,他道:“有人说寇准不忠不义,朕深以为然,澶渊之役,寇准不顾众臣反对,不顾及朕的颜面,强行将朕拉到前线去,搞什么御驾亲征!呵呵,说到底,他不过是把朕当成赌注,赢了,他功成名就,输了,朕战死沙场,他也能名垂千古!他把朕置于何地?将朕的安危置之度外,仅凭他恣意拉扯朕的袖子这一则,换做其他皇帝,他寇准,也死了一百次了!”
“皇上,您醉了!”刘娥伸出手,从赵恒的手中夺过酒杯,她道,“皇上怎么能这样说呢?寇相爷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宋江山着想……”
赵恒打断了刘娥的话,道:“为了大宋江山着想?就一定要朕御驾亲征吗?就一定要押上朕的性命去搏吗?现在好了,全京城的百姓,都把他寇准当做救星,没有人知道朕为此做出的牺牲!”
“大宋的子民都会爱戴我们的好皇帝,先帝征战几十年,都没有阻止契丹的频繁骚扰,皇上您做到了,大宋子民与契丹子民都会牢记皇上您的恩德,皇上莫要听人谗言,忌惮忠良啊。”刘娥道。
“月儿是在为寇准说话吗?”赵恒苦笑,道,“你可只你深陷牢狱之时,寇准并未为你说一句好话。”
“我乃后宫嫔妃,寇准若为我说情,他就不是寇准了。”
“不管你怎么说,朕现在看见他就烦,朝中众臣皆与他对立,每次上朝,他们争辩得不可开交,朕受够了,哪天朕一定找个由头,将寇准贬出京城!”
刘娥原本以为这只是赵恒的一句醉话,没想到最后,寇准真的就被赵恒给罢免了宰相一职,贬去陕州做了知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