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蓁蓁披头散发待在天牢之中,狱卒突然送了一顿好酒好肉进来,王蓁蓁望着破木桌上的酒肉,自嘲地冷笑起来:“陛下……陛下这是要赐死我了吗?”
“陛下得到上神所赐的天书三卷,所以大赦天下举国同庆,陛下仁慈,所有狱中牢犯统统赦免其罪,重新做人!王才人,虽然您是谋害皇子的最大嫌疑犯人,但是没有确足的证据,又运气好,赶上皇上大赦天下,所以您吃了最后这一顿牢饭,可以出去了!”
“真的吗?你没有骗我吗?”王蓁蓁灰暗的目光霎时亮了起来,她冲过去,抱住牢门的木柱,急切地望着狱卒,道,“我真的可以出去了吗?”
“与国同庆,皇上恩准我们回家休息三天。”狱卒道,“赶紧吃吧,吃完赶紧走,我还急着回家陪老婆孩子呢!”
王蓁蓁转身,喜形于色,她嘟囔道:“我可以回宫了,我可以再见到皇上了,我不用再待在这个鬼地方了!酒,还有肉……”
她跪在地上,一点形象都不顾及,用力往嘴里塞着吃的,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么好饭菜了。
一会儿的功夫,她就把酒菜都吃了个干净。狱卒打开牢门,将王蓁蓁放了出来。
“美人,您回来了!”梅香满脸都是泪,她好像消瘦了很多,精神也大不如从前。
再次回宫的王蓁蓁,回到了进宫时的起点,她依旧只是一个美人。
王蓁蓁望着梅香,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道:“我在天牢这么久,你还在这里?”
梅香摇摇头,道:“自从美人走后,奴婢就被分到别的嫔妃那里伺候,直到今日,皇后娘娘知道陛下要大赦天下,就把奴婢给要了回来,让奴婢在这里等您。”
“表姐有心了。”王蓁蓁道,“我以为表姐早就把我这个表妹给忘了呢。”
“皇后娘娘待美人不薄。”梅香道,“让奴婢去给美人准备热水,好好洗漱一下吧!”
王蓁蓁点点头,进了内殿。
梅香烧了一大桶的热水,准备好了热水和花,伺候王蓁蓁洗漱,王蓁蓁抬起头,看见梅香挽起袖子的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王蓁蓁蹙了下眉头,道:“你胳膊上怎么弄的?”
梅香连忙把袖子给拉了下来,她道:“没……没事的,是奴婢不小心摔的。”
“真的吗?”王蓁蓁反问。
“真的。”
王蓁蓁伸手,突然攥住了梅香的手腕,她扯开了梅香的袖子,瞪大了眼睛望着她胳膊上的淤青,她白润如藕的胳膊上,不止布满了淤青,还有针眼。
“是谁做的?不要撒谎!”王蓁蓁用命令的口吻道。
“美人,您现在刚刚出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奴婢这点伤痛不算什么,不值得让美人为此大动肝火!”梅香劝解她道,“美人眼下最重要的,是去皇后娘娘那里问安,再找机会博得皇上的信任和宠爱。”
“打狗还要看主人,是谁这样不长眼睛,在我的头上拉屎!”王蓁蓁道,“你说,我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美人不要冲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梅香一边为王蓁蓁冲洗头发,一边道,“美人现在不得陛下宠爱,只能忍气吞声……”
“连你也瞧不起我?”王蓁蓁怒吼道,“连你也敢瞧不起我?呜呜……谁都敢欺负我,宫里没有一个好人,全都欺负我……”
“美人,奴婢该死!”梅香连忙跪倒在地。
王蓁蓁哭了好久,才止住了哭声,她道:“你告诉我,是谁欺负你,我以后好为你报仇啊!她们欺负你,就是轻视我,我不会放过她们的!我表姐是皇后,她们怎么敢这么欺负我……”
“是,是林婕妤。”梅香道。
“林灵韵吗?”王蓁蓁追问道。
“是。”梅香道,“不过她虽已晋升,却并不得皇上宠爱。”
“就连她,也敢欺负我?”王蓁蓁道,“我一定要她好看!”
王蓁蓁洗了四五遍澡,不单单是因为身上太脏了,还因为她想洗去身上的晦气。
傍晚时分,王蓁蓁前往德庆殿问安。因为太久未见,王蓁蓁都不知道皇后已经生了小皇子赵祐,皇后屏退了宫人,殿内只剩下她们二人。
王蓁蓁满腹委屈地掏出手绢,一个劲地拭泪,这几个月,她怕是要把这一生的泪都要流完了,在牢里,她几近绝望,险些疯了,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够出来。
“别哭了,本宫警告过你,要你收敛锋芒,用心去博得皇上宠爱,你有听过本宫的话吗?”郭慕青摇头叹息道。
王蓁蓁哭泣道:“皇上不喜欢我,我有什么办法?是不是不得皇上宠爱的女人,就无法在宫中立足?所有人都敢欺负我,每个人都想过来踩我几脚。”
“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在宫中,不该说的话不要说,到最后被人利用了都不自知。”
“表姐这样说,是不是知道幕后主使是谁?”王蓁蓁瞪大了含泪的双眼,反问。
郭慕青摇头,道:“宫中嫔妃,哪一个都有可能是真凶,本宫没有三头六臂,也没有未卜先知的法力,本宫希望你在宫中过得好,如果你一再惹事,就不要再来见本宫了,本宫也不再是你的表姐。”
“表姐……”
王蓁蓁还想再说些什么,郭慕青却摆摆手,道:“本宫心累了,不想再听你呱噪,你好自为之吧。”
王蓁蓁咬了一下嘴唇,转身,退出了德庆殿。
赵恒批阅完奏折,着了一身便衣,信步而走,不知不觉竟又来到掖庭宫,这一路,他的脑海里,竟然闪现的都是李玉瑶那个小丫头。
“朕喜欢她吗?”赵恒轻声自言自语道,“朕只是觉得她有意思,好玩而已。”
刘娥见赵恒前来,她起身,走出殿门,道:“皇上怎么又来了?”
“月儿讨厌朕,不喜欢朕来看你吗?”赵恒道。
刘娥道:“皇上昨夜可听月儿的吩咐,去了别的嫔妃那里过夜?”
“嗯……”赵恒思度良久,道,“朕去放了一会孔明灯,然后,然后觉得累了,就回了福宁宫安歇。”
一听“孔明灯”三个字,躲在刘娥身后低眉顺眼的李玉瑶,脸莫名地红了起来。
“那大好时光岂不浪费?”刘娥调侃道。
“朕的心里只有月儿,月儿不想让朕陪,朕就一个人睡,是月儿在浪费大好的时光,不是朕。”
“皇上就是改不了嘴贫的毛病,就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刘娥噗嗤一笑道。
赵恒上前一步,揽住刘娥的肩膀,道:“月儿还生朕的气吗?”
“人各有命,臣妾不敢埋怨皇上。”
“这语气听起来分明就是还在埋怨朕。”赵恒叹了口气,道,“她不该怪朕狠心驱逐,应该怪她的夫君寇准,脾气太臭,朕受够了他的臭脾气,大臣们也受够了他的臭脾气。”
刘娥屏退了宫人,只留他们二人,赵恒道:“月儿,朕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想要问问你的看法。”
“什么事情?”
“你可听过‘河出图、洛出书’的典故?”赵恒认真地道。
“传说河图洛书为远古时期的两幅神秘图,龙马跃出黄河,身负河图;神龟浮出洛水,背呈洛书。伏羲根据河图洛书绘制了八卦。”刘娥道,“皇上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月儿对河图洛书有什么看法?”赵恒道,“朕前几日早朝之时,收到天书三卷,可与河书洛图相比拟?”
“皇上乃真龙天子,天降神卷不足为奇。”刘娥道,“但是皇上若想问臣妾的看法,臣妾说了,还请皇上恕罪。”
“这里只有你我夫妻二人,何必拘谨?”
“鬼神乱力之说,可信,但不可迷。”
“哦?”赵恒若有所思。
“历代君王治国之术,就是让万民深信皇上乃真龙天子,这一点,皇上应该比月儿更明白。河图洛书,是否真有其事,也只有伏羲才知道了。谁真正见过龙马在黄河上行走呢?麒麟异兽,谁又真的见过?”
“所以,伏羲在神话自己,他造假。”赵恒狡黠一笑。
刘娥道:“我可没有这样说,是皇上说的。”
“朕可学伏羲?”赵恒道,“王钦若说朕与契丹签订休战盟约,乃城下之盟,朕是被寇准给骗了,如果不去亲征,就不会有这个城下之盟,朕不在百姓心中,如若变得不堪,就没有了威信,朕只有想这个办法来弥补。”
“是皇上多虑了。”刘娥道。
“朕想去封禅泰山,那些大臣们已经开始筹备了。朕的皇儿屡遭不测,先后夭折,朕该去祭拜天地,如若是因为父皇当年杀戮太多,激怒了上天,朕更应该去祭天地,为大宋江山祈福,为大宋子民祈福,也为朕的后世子孙祈福。”
“如今国泰民安,皇上想要封禅泰山,也未尝不可。”刘娥伸出手去,握住了赵恒的手,他道,“皇上总说月儿任性,其实皇上也任性。”
“朕哪里任性了?”
“皇上想要子嗣,又不去宠幸嫔妃,她们怎么为你绵延子嗣啊!”刘娥道,“今晚,皇上去杨妹妹那里安歇吧。”
“你又要赶朕走。”赵恒有些不悦地道,“那些女人,朕一个都不喜欢。”
“那就广纳嫔妃,选皇上喜欢的。”刘娥道。
“勤俭修身治国平天下,朕纳那么多的妃子,供养在宫中,又是一笔很大的开销。朕常说让大臣们勤俭,朕更应该以身作则。”赵恒道,“朕改天再来看你。”
“皇上……”刘娥起身,深情凝望着赵恒,她道,“杨婕妤之前曾有过身孕,皇上最该去陪陪杨婕妤。”
“月儿与杨淑兰情同姐妹,朕爱屋及乌,今晚就去琼华殿。”
赵恒走出掖庭宫,李玉瑶却追了出来,她道:“奴婢恭送皇上。”
赵恒转身,望了李玉瑶一眼,淡淡一笑,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梨香走过来,望着李玉瑶双眸含水的眼,道:“你看皇上的眼神不对啊,莫非你喜欢皇上?”
“梨香姐姐不要乱说!”李玉瑶连忙收回目光,疾步往回走。
梨香望着李玉瑶因为紧张而凌乱的步伐,心中起了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