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香骑马出了汴京城,来到慕容德寔的门前,叩了叩门。
不一会儿,梨香便听见院内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门“咯吱”一声被人打开了,赫然出现在眼前的,是紫陌。
梨香的眸中满是欢喜,她道:“紫陌,我收到你的书信了,看,我快马加鞭的就来了!”
紫陌左右环顾了一下,好似在寻找什么人似的,她瞪圆了眼睛,诧异道:“梨香姐姐,你一个人来的吗?”
“嗯!”梨香点点头,说,“怎么,不欢迎呀?”
“没有!”紫陌拉了梨香的手,说,“怎么会不欢迎,有人来找我玩,我当然开心了!不过……”
“不过什么?”梨香笑着反问。
紫陌抿嘴一笑,道:“我还以为,宁姑娘也会来呢!”
梨香摇摇头,她道:“月娘子有心事,才没有心情来这里玩呢!月娘子给了我几天假,让我尽管玩!”
“真的?”紫陌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当然是真的!”梨香笑着道,但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顾虑,她道,“我倒是想要多玩几天,但是对她放心不下。”
“宁姑娘身边那么多人侍奉着,梨香姐姐不必太过牵挂!”紫陌道,“来进屋说吧!先喝杯热茶!”
“嗯!”梨香点点头,随紫陌进了院。
梨香才走了几步,就听见书房内传来悦耳的笛声。她道:“紫陌,这是谁在吹笛子,笛声悠扬动听,仿若进入了云山碧水的仙境一般。”
紫陌莞尔一笑,说:“这还能有谁,当然是我们家七少主了!”
梨香听了,心中一动。
七少主,可是她幼时所倾慕的对象。现在长大了,他的模样没有变,只是身材更加高大了,面容也更加成熟俊逸了。
“你们家七少主……是否已娶妻?”梨香脸一红,低声问道。
紫陌用丝帕遮面,笑着低语道:“梨香姐姐,怎么突然问这个?是不是……”
“少瞎猜了!”梨香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她道,“我不过是随口问问,七少主今年已经二十八了吧,为何还不娶妻?”
紫陌摇摇头,说:“不知道少主是怎么想的,不管夫人如何劝说,少主就是不听,一直孑然一身。”
“七少主是否已有喜欢的对象?”梨香问。
紫陌摇摇头,道:“没见我们家少主与哪家姑娘有往来。”
梨香喜上眉梢,她道:“这就好,这就好……”
“什么,梨香姐姐你方才说什么?”紫陌问道。
“没有,我没有说什么!”梨香唇角微扬,遮掩不住内心的欢喜。
“我们一道去下棋吧!七少主的棋术颇为厉害,紫陌与之对弈,次次输,不好玩!”紫陌摇摇头,嘟着小嘴道。
梨香道:“做七少主的丫鬟这么好?什么事情都不用做,只需要下棋?”
紫陌点点头,道:“七少主虽然已经离开慕容府邸,但始终都是慕容家的子孙,这里的丫鬟嬷嬷那么多,我是七少主的贴身侍婢,自然没有太多的活计可干,七少主平日里读书练剑,剩下就是下棋打发时间,陪他下棋,自然是我义不容辞的事情了!现在好了,你可以陪他下上几局了!”
说到这里,紫陌将头凑过去,在梨香的耳畔小声说:“其实,七少主也早就不想和我对弈了!”
笛声忽然停止了,慕容德寔推门而出,他道:“紫陌丫头,又说我什么坏话了?”
“没有,我哪里敢说七少主的坏话!”紫陌将小嘴撅得老高,她道,“我不过是跟梨香姐姐说,您早就不想跟我下棋了!”
“那是自然!”慕容德寔粲然一笑道,“谁会想要跟回回都要输的人下棋,那多没意思?”
“七少主,你怎么这样说人家!”紫陌不干了,嘴巴撅得更高了。
“你精心学习一下棋艺,我自然就不会说你了。”慕容德寔道,“紫陌,去泡壶茶。”
“七少主!”梨香的眸中满是深情,她一眨不眨地望着慕容德寔。
慕容德寔对梨香微微一笑,道:“上次见面太过仓促,没有坐下来好好的聊一聊……宁水月呢?她怎么没来?”
梨香定定地望着慕容德寔,道:“她最近心情不好,所以才没有来。”
“为什么?”慕容德寔眉毛一蹙,道,“她怎么了?”
梨香道:“一言难尽。”
“这么多年,你们是怎么过来的?”慕容德寔收住笑容,陷进回忆里,他蹙眉道,“怪只怪,当初我没有保护好你们,你们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没有!”梨香摇摇头,道,“七少主对我们一直都很好,只是世事难料,这些年,一路颠沛流离,幸好现在过得还好。”
慕容德寔做了个邀请的动作,道:“梨香,进来说话。”
梨香点点头,随慕容德寔进了书房。
“坐!”慕容德寔示意梨香坐下来。
梨香站着不动,她为难道:“十年前我是奴婢,现在依然如是,怎敢与七少主平起平坐?”
慕容德寔道:“我已离开将军府多年,这里没有那么多规矩,紫陌从来都是与我没大没小,你也知道我并不喜繁杂的礼数,你何必计较这些?”
梨香听了,这才勉强坐了下来,只是稍有不自在。
紫陌端了热茶进门,她一边斟茶,一边道:“梨香姐姐,你的棋艺如何,与七少主博弈一下,我很是期待呢!”
“紫陌,琴弦断了一根,你去换一根回来。”
“少主……”紫陌有些不情愿,她道,“梨香姐姐大老远的过来,人家本想跟她一起玩的,你却要支开我,哼!”
“叫你去你便去,越来越会顶嘴了!”慕容德寔幽幽道。
紫陌不情愿地行了一礼,道:“奴婢这就去。”
梨香搬了古筝,离开了书房。
慕容德寔对梨香道:“喝茶。”
梨香端起茶杯,吹了吹杯子里的浮叶,呷了一口,她道:“七少主一直住在这里?”
“是。”慕容德寔道,“水月她……她怎么了?”
梨香抬起眸子,望着慕容德寔,他眉目如画,鼻梁挺拔,眼眸深邃璀璨,就像天边的星辰一般,她怔了许久,才发觉自己失态了,她低垂下眼帘,道:“月娘子她,与襄王殿下闹起了别扭。”
“襄王殿下?”慕容德寔吃了一惊,然后道,“没想到传言是真的。”
梨香道:“梨香信得过七少主,所以才说出实情,月儿……她早已是襄王殿下的人。”
“他们……在一起多久了?”慕容德寔的脸上有些许失落。
“月娘子十五岁那年进的襄王府,后被今上逐出王府,按今上的意思,是要逐月娘子离开汴京的,只是襄王殿下不舍得,才将月娘子安排在张耆的家中,而张耆则因为避嫌,直接搬进了襄王府。”梨香道,“算起来,也有七年有余了吧?”
“我记得,是一个小银匠将她买回去做了妾,她怎么会……突然成了襄王的女人?”慕容德寔脸上写满了不解。
梨香便将这些年所经历的事情,简短地向慕容德寔说了一番。
面对自己暗中倾慕的男人,他问什么,她便说什么,恨不得天永远都不要黑下来,她与他就这样对面坐着,静静地说着家常,喝着茶,也很美好。
“这世上,没有长情的皇帝,也没有长情的皇子。”慕容德寔道,“七年都幽居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无名无分,她为何不离开他?”
“殿下对月娘子是真心的!”梨香连忙道,“他们只是闹别扭了,很快就会和好的。”
“那他有多久没有去看过她了?”慕容德寔反问。
梨香想了一下,没底气地道:“半个月有余了……”
“他已经开始冷落她了。”慕容德寔道,“我记得,她是一个刚毅的女孩,怎么会忍受这样的生活,为何还执迷不悟?”
“月娘子不是执迷不悟!”梨香道,“我相信襄王殿下!”
“你不了解男人。”慕容德寔道,“皇家的男儿,更无真情可言。”
“是七少主对襄王殿下有误解吧!”梨香道,“襄王殿下是一个很好的人,他为人忠厚,待人谦和有礼,对月娘子更是温柔有加,是一个值得托付的男人。”
“值得托付的男人?”慕容德寔轻笑,“会忍心让自己心爱的女人无名无分,隐居在无人知晓的地方,被毒妇险些害死,到最后,他还要为了那个自杀而死的毒妇而冷落她……他怎么配爱她?”
梨香沉默许久,她叹了口气道:“今上不许的,皇子又怎敢违抗?今上是什么样的人,七少主难道不知?”
慕容德寔怎能不知?今上为了违背金匮遗言,不惜杀害自己的亲生兄弟。
“那些都不是理由。”慕容德寔道,“假若是我,我会放弃一切,随她浪迹天涯,不让她吃一丁点的苦,更不会让任何人来伤害她。”
梨香道:“七少主……茶都凉了。”
慕容德寔低下头,望着已经冷下来的茶水。
梨香起身,端起七少主手中的茶,泼在了花盆里,她的眼眸落在花盆的泥土上,她暗暗道:莫非七少主心心念念之人,是宁水月?他至今不娶,莫非是为了她?
想到这里,梨香的心如同被人撕扯了一般,生生的疼,心中刚刚燃起的小火苗,也被生生浇灭。
“让梨香为您再冲一壶茶吧!”梨香将笑容挂在脸上,转过身,端了茶壶,离开了书房。
她重新泡了一壶茶,缓缓向书房走去,脑海中,却时时闪现着慕容德寔英俊的面庞,挥之不去。
她那么想念他,而他,聊来聊去,却始终不离开宁水月的名字。
为什么所有男人都为她而倾倒?
她哪里比不过她?
这样想着,梨香的心里就格外不痛快起来。
“七少主,茶来了!”梨香进门,为慕容德寔斟了一杯茶。
梨香道:“听紫陌说,七少主的棋术高超,今个儿梨香有幸,来陪七少主博弈一下。”
慕容德寔点点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