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红鸾心疼:“那爹爹便睡吧,泓炎,我们先走吧。”
“嗯!”
上前搀住枫红鸾的手臂,泓炎扶着枫红鸾退出了为峰阁。
为峰阁外,抬头看着一望无际的天空,枫红鸾嘴角,一抹淡淡感伤:“泓炎,不是我心狠手辣,只是有些东西,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对于她这般意味深长的话,泓炎并不是完全听得懂,因为在泓炎看来,何吉祥就算半根毫毛,都伤不到枫红鸾的。
不过。
他轻轻的抱住了她:“我知道你做任何事情都有自己的理由。”
闭上眼睛,任由泓炎抱着,脑子里,回想起那场熊熊烈火。
吞噬身子的火苗,一寸寸的灼烧皮肤,大片的剧痛,撕裂她的身体。
头发,眼睛,鼻子,嘴巴,手,腿,每一处,都痛到极致。
烈火的尽头,何吉祥躺在凌澈的臂弯,笑着看她,眼底里,没有半分怜悯。
身子,猛然一颤,就算已经大仇得报,但是那蚀骨的剧痛,回想起来,却依然让她汗毛零零。
“怎么了?”感觉到她身子的颤抖,他抱紧了她,皱着眉头问道。
枫红鸾抬头,看着他,有话想说,可是那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她只笑着摇摇头:“没怎么,泓炎,如果你的人生重来一次,你想回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她怎么会这样问,泓炎稍微楞了下,笑着道:“此生有你,我便不希望人生重来一次,因为我怕重来一次,我便遇不上你。”
枫红鸾轻笑起来,笑容甜美,温和:“你难道没有遗憾的事情?”
遗憾?
他若有所思,眼底里明明闪过一抹淡淡的遗憾,但是看向枫红鸾的时候,那抹遗憾已经收敛殆尽:“没有,我从小多活的很快乐,母亲疼,父亲爱,兄弟姐妹都和和乐,遇见了你,是我人生最美丽的风景。”
“贫!”枫红鸾嗤笑一声,“你知道吗?如果我的人生可以重新来一次,我想回到……”
她尚未开口,杨芸忽然急匆匆而来:“王妃,王妃,门口有个女的,急着要见将军,那人身上带点功夫,我们拦都拦不住,就这一路打进来了。”
“女的!”枫红鸾就要往外去,泓炎却一把拦住她,将她护在身后。
“在我后头,杨芸,护住王妃,不能让她有任何闪失,我去看看。”
还没有走几步,就听到一个女的扯着大嗓子打了进来:“不让我看,不让我看我就偏要看,通报,老娘活着一辈子,要进哪里就进哪里,还等你们通报。”
这女的,当真无理取闹,门童都说了进来通报,她居然连那耐性子都没有。
枫红鸾不记得父亲认识这样一个魁梧的女人,虽然隔着一些距离,但是看上去,那女人的身材就好像一座大山,穿着土黄色的袄子,头发利落的盘在头顶,看打扮上去,像是个村妇。
可是手里撂倒家丁的动作,一眼望就知道有两把刷子,不能小瞧。
更厉害的是,她每次下手看似粗鲁,但是枫红鸾也是习武之人,明白这用的是软劲,足以将人打趴,但是不会将人打伤。
就好像被人压到在棉被上,你起不来,但是也不疼。
看那些家丁的表情便知道,这女人手下留情了几分。
及至一路打打打,打到了泓炎跟前,那女人顿了足,叉腰看着泓炎:“你是老家伙的女婿,我不打你,让开。”
老家伙!
枫红鸾嘴角抽搐,说的是她爹爹吗?
爹爹这是在哪里结下的仇啊,这女人,不是一般的泼啊!
泓炎冷笑一声:“我岳丈刚睡下,请你离开,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那女的却对泓炎的警告嗤之以鼻:“我最不喜欢别人对我客客气气,既然你要拦,那赶紧的上,老娘时间有限,没工夫在这和你嘻嘻哈哈。”
嘻嘻哈哈!
泓炎这样子,像是在和她嘻嘻哈哈吗?
枫红鸾嘴角,又是几分抽搐,但是奇了怪了,对这女人,却并没有反感。
她上前,拉住了一惊摆势了泓炎,轻轻摇摇头,对着那女人微微一笑:“敢问这位女侠,如何称呼。”
听到女侠两字,这魁梧的女人哈哈大笑起来:“小姑娘,女侠我可不敢当,也听着别扭,叫我女贼吧,你问我是谁,你家那老家伙没告诉你,没良心的东西,我叫花三娘!”
花三娘!似乎,有所耳闻,却也不知道到底在哪里听过。
她自称的不是女侠是女贼,看武功身手也是了得,难不成是江湖中人?
枫红鸾不敢怠慢,只问:“三娘同我父亲认识?”
听到三娘,那花三娘又是哈哈一阵大笑:“姑娘识时务,比你那老家伙的爹更讨人喜欢,这就把三娘给叫了。”
枫红鸾脸一红,颇为无语。
她不是自己说了,她的名字叫花三娘吗?
可若是她嫁给爹爹,枫红鸾还是真的要叫她一声三娘的呢!
听着女人的口气,是奔着她爹爹来的,而且来的急匆匆,马上就要走,更重要的是,应该不是宿敌,而是情人吧,这女人,似乎喜欢她爹爹。
以前考虑过一万种爹爹再找一个女人的可能性,以为大抵就是母亲的类型,温润贤惠,大家闺秀,没想到,眼前这女……贼,倒是没在枫红鸾一万种可能之中。
“花三娘!”这次连名带姓了,她可不想再叫人占了便宜去,毕竟这事儿还没成。
“姑娘,叫你爹爹出来,我就匆匆过京城,停个一盏茶功夫就走了,他要不出来见我,可就见不上了。”
枫红鸾忙道:“杨芸,去请示一下爹爹。”
杨芸应了一声,小跑着进去,不多会儿出来,脸色颇为尴尬,低声在枫红鸾身边耳语:“老爷说不见,叫打发走。”
“啊!”原来,是单恋啊。
爹爹可不会这样对待心爱的女人,她也明言说了,要是有喜欢的女人,爹爹尽管娶进家门就可以。
爹爹避而不见,不可能是因为害羞,大约是真的不想见。
枫红鸾面色窘迫,对这女人,还挺有几分好感,豪气,爽快,又懂得分寸:“花三娘,抱歉了,我爹爹身子不适,在歇息。”
“你个蛋!”花三娘唾了一口唾沫,骂的不知道哪里的脏话,叫枫红鸾越发的无语,“老家伙居然这么不负责任,得,我就不走了,我金盆洗手,今生今世我就赖着你,我住你家,我看你躲我躲到什么时候,老家伙和我比狠,我吃饭的时候,你还喝奶呢!”
这女人……
这女人真是和枫红鸾所接触过的女人们,太不一样了,不一样到,屡屡当枫红鸾无语。
“闺女,给你三娘安排给住的地儿。”
“这……”枫红鸾一脸为难,显然爹爹是不想见这人。
泓炎却笑着开口:“杨芸,去安排!”
枫红鸾怔忡了一番,那眼睛剜泓炎,似在说谁让你自作主张。
泓炎却装作看不见,对眼前的花三娘,客客气气:“方才晚辈多有得罪,望三娘见谅。”
“哈哈哈,好孩子,还是你通情理,识时务,我也三天两宿没睡了,小丫头,带我去吧,累死个我,我得好好睡上它七天八夜的。”
这个数字概念,可真叫枫红鸾咋舌,三天两宿没睡,她居然还能这般精神饱满。
关键是一觉,就睡个七天八夜,这得是猪才做得出来的事情吧。
还是让杨芸把人领了下去,人一走,枫红鸾就急着跺脚:“你这人,添什么乱,这分明就是个不好惹的。”
泓炎却笑道:“就是不好惹,才不敢怠慢,花三娘是谁,你不知道吗?”
“我怎么知道,看着像是江湖中人。”枫红鸾嘟嘟囔囔一句,犹然不满泓炎的自作主张,不过她确实也好奇,这个女人是谁,“到底她是谁,你别和我卖关子了,我听着怪是熟悉。”
“她不知自称女贼了,天下第一贼,你该是有所耳闻吧。”
“难不成……可是天下第一贼不是个男的吗?”
“天下第一贼是男的,可天下第一贼的师傅,可以是个女的啊!”
“不会吧!”枫红鸾是真的傻眼了,难怪听过这名号,天下第一贼影如风大名鼎鼎,出入皇宫如入无人之境,有一年放言出来要抢玉玺做几天皇上玩玩,害的皇上天天晚上都抱着玉玺而眠,龙床边光是禁卫军,就守了层层叠叠一百多人,不说皇宫外,屋顶上,都站满了守卫,可见这个人的厉害。
但是听说这个人的偷盗手段虽然厉害,可比起他师傅来,却还要计差一筹。
只是他师傅早已经隐退,不问江湖事,所以鲜少被人提起,原来,尽是花三娘。
这下,枫红鸾当真是头大了,家里住了个女贼,倒不是怕偷窃,只是她鲜少和江湖中人打交道,更别说是这样的厉害角色,一下尽不知道该如何相处了。
这人,分明是奔着他爹爹来的,也不知道爹爹是哪里惹上这一号厉害人物的。
“泓炎,怎么办?”
泓炎笑笑,意味深长:“她只是为情而来,放心,不会动你枫府一草一木。”
“可爹爹态度你也看到,保不齐她恼羞成怒了呢?”
“花三娘不是这样的人。”
“你倒是了解?”
泓炎微微一笑:“算不得了解,只是颇为钦佩她,她的事迹,往后再同你讲,这会儿,不如先去看看你爹爹,若是他真的不喜欢花三娘,这请佛容易送佛难,花三娘也不是我等辈有资格赶走的,还要你爹爹亲自出马。”
枫红鸾叹息一口:“是啊,瞧她那阵势,可不是要在我家落脚了,你去安顿她,可别叫她闹出什么乱子来,我们是官宦人家,名门望族,外头千万双眼睛都盯着我们看来,如今何吉祥的事情,爹爹已经饱受非议,若是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我怕影响了爹爹的仕途。”
枫红鸾考虑周全,毕竟是个女贼,而且这女贼的徒弟,还曾经害的皇上提心吊胆过,再者江湖之事,和朝廷之事,本来就是互不相干,朝廷人不惹江湖人,江湖人不招朝廷人,楚河汉界,划分的清清楚楚。
爹爹若是和江湖人扯上那见不轻理还乱的关系,只怕会被人诟病,说爹爹结实江湖之人,有心谋反之类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更何况花三娘住在府上,那可是证据确着。
她得保万无一失,虽然对花三娘并不反感,可爹爹不喜欢的,也就只能说枫府她花三娘,有缘无分了。
吩咐了泓炎去安顿花三娘,她往为峰阁走,推门而入,枫城果然没在睡,一脸心烦意乱的坐在椅子上,看到枫红鸾进来,老脸顿时羞红。
这倒是让枫红鸾想到那次她同枫城说让枫城纳妾,枫城红脸的事情。
当时就觉得有点猫腻,难不成,爹爹只是觉得当着孩子的面别扭,其实爹爹心里,也有了花三娘这个人?
“爹爹!怎不睡了?”
“那个母夜叉,走了没?”
母夜叉!
额!
老家伙,母夜叉,这是有多深仇大恨啊,称呼成这般,大约是她多想了,爹爹若是真心喜欢花三娘,怎可能这么粗鲁的称呼对方。
“她不走了,女儿叫人安顿了住下,不然怕她恼羞成怒伤了我附上的人。”
她不说是泓炎安排的,怕枫城对泓炎不高兴。
自己的爹爹自己最了解,爹爹恐怕是不中意那个花三娘的。
也是,爹爹喜欢的女子,必定和她母亲一样,温润贤惠,气质优雅,举手投足,都带着迷人风韵,爹爹这么会喜欢那种三大五粗,打打杀杀,叫叫嚷嚷的女人。
“你真是糊涂,怎么能叫她住下来。”果然,枫城怪怨了,好在枫红鸾自己揽了罪,才不让枫城怪罪到泓炎头上!
“爹爹,女儿只是不明白,你为何要躲着那女人。”
“哎,说来话长,这女的,和个水蛭一样,缠着人不放。这事儿,是爹爹班师回朝路上发生的,原也不想和你说,以为这女的有脸皮子,没想到脸皮子是有,就是厚成了城墙。我和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