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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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居心叵测1

民国28年秋天,青田支队撤出文城以后,驻防庆安。日军加强了对安文公路这条运输大动脉的控制,沿途除增设雕堡据点外,满载着鬼子的汽车队还每半个小时巡逻一次,确保日占区的物资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庆安,再由庆安乘船运输至武汉、长沙前线。

文城师管区大大小小的机关、部队全部迁回城里。刘成龙仍回到大宁寺原址办公,张凤山也被关押在这里。

张凤山没当成新郎,洞房花烛之夜是在禁闭室里度过的。这种结果对他而言不算是坏的,他想一旦被周进带走,弄不好林冲在野猪林里发生的事情就会在自己身上重演,只是恐怕没有鲁智深仗义相救。周进是冲着他来的,完全可以谎称他逃跑将他击毙,到那时自己纵有天大的冤屈,也只能做个孤魂野鬼,在旷野里游荡无处伸冤。

徐语晴的洞房花烛之夜是在医院的值班室里度过的,她见舅舅下令将张凤山收押,知道这场婚礼算是被周进搅黄了,好在舅舅没有交人,张凤山的处境暂时比较安全,她也就放心了。为了怕周进给刘成龙进一步施加压力,自己必须做点什么来消除周进的戒心。想到这里,她用愤怒的眼神狠狠瞪了周进一眼,假装生气地样子将枪摔在地上,对刘成龙说:“堂堂司令部里竟然发生这样的事情,你这个司令是怎么当的?婚不结了,我现在就回医院。”说完,当着众人的面,气冲冲地出门去了。

刘成龙夫人没拦住,拍着掌自怨自艾地说:“这是作的什么孽啊?我死后怎么向她的父母交待呀?”

宋铁军大失颜面,对周进说:“都是你做的好事!她一个女人家要是想不开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周进的本意是带走张凤山,让他们的婚结不成,现在见刘成龙将张凤山收押,徐语晴气得回了医院,拆散他们的目的也算实现了,如果再强行要人,只怕逼急了刘成龙翻脸不认人,自己就难以走出他的司令部,于是自找台阶下说:“她一个人晚上行路不安全,我带兄弟们护送她回医院。”边说边带着自己的一班人走了。

周进一走,众人也都纷纷散了。

刘成龙气得一拳擂在桌上,震得桌上的碗碟掉落在地上。“奇耻大辱呀!周进,我刘成龙发誓这辈子就跟你死磕上了,只要有一口气在,决不让你小子过得舒服。”

这时,警卫来报,说有人要见他。

刘成龙正在气头上,说:“不见。”

警卫说:“司令,来人挑了一担礼物,不知是什么东西。”

刘成龙一听来人是送礼的,顿时气消了,说:“你让他进来吧。”

不大一会,一个中年男人挑着担子进来了,他放下担子恭恭敬敬地对刘成龙深施一礼,然后说:“刘司令,我奉陈司令之命上门送贺礼。”说完,将礼单交到刘成龙手上。

刘成龙一看,好家伙,金条十根,银元二千块,另有字画若干。什么人这么大方?听来人口中提到陈司令,难道在文城这个地盘上除了自己这个司令外,还冒出了什么司令?没听说过啊。便问道:“敢问你家陈司令名讳?”

来人说:“他是文城救国军总司令陈友亮。”

刘成龙哑然失笑,原来是陈友亮这个大汉奸。他给日本人当奴才趋之若鹜,还敢妄称什么救国军自封总司令?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来人又拿出一封信,说:“这是他让我亲手转交给您的亲笔信。”

刘成龙看完,心想这个陈友亮太厚颜无耻了,日本主子刚走,就对自己表忠心,让自己对他网开一面,他的救国军愿意接受改编,在自己手下当个团长。

刘成龙一把将信扯碎,掷在地上,对来人说:“你回去转告陈友亮,老子不和汉奸打交道,他也不配在老子手下当团长。滚!再让老子见到你就一枪毙了你。”

来人点头哈腰,说:“谢谢司令不杀之恩,我一定转告。”说完,挑起担子要走。

刘成龙叫道:“慢着!东西给我留下。”

来人说:“司令,这样小人回去无法交差啊。”

刘成龙板起脸,怒道:“国民政府对待汉奸的政策是就地正法、财产充公,陈友亮没来,就让他项上人头多留几天,至于这些送上门来的财产,本司令代表政府予以没收,岂有再拿走的道理?你为汉奸当说客,和汉奸同罪,现在给你一个机会,是留头还是留东西?留头,东西没了人还活着,留东西,头没了人和东西皆失。来人!”

几个警卫“应”了一声,端着枪冲进屋来。

来人吓得屁滚尿流,说:“司令,小人留头,小人东西不要了,这就滚。”说完,连滚带爬出去了。

刘成龙见此情景,哈哈大笑起来。

刘成龙检验担子里的财物,心里比喝了蜜还甜,刚才周进带来的屈辱感被这些金闪闪的金条和亮闪闪的银元一扫而光。他想陈友亮一辈子抠门,聚敛的财富到头来还是被自己轻而易举地算计了,这也更让他迷信权力的魔力,所以当务之急是保住司令这把交椅,现在这些浮财就派上了用场,没有人不见钱眼开的,李司令长官能爬到那样的高位,当然也不会是素食动物,因为自古以来,清心寡欲者当个隐士高人尚可,但难以登大位,登大位者都是些极其贪婪之人,上司之所以用他们,就是靠他们带来好处。

刘成龙心情愉悦,哼着小调来到卧室。

刘夫人还在暗自垂泪,见他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有些生气地说:“你呀,人家都欺负到脸上了,你倒像个没事人一样,还乐呵乐呵地,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刘成龙说:“他手里握有尚方宝剑,我只有避其锋芒,再寻良策。”

刘夫人说:“我知道你是怕乌纱帽没了,但你考虑过晴儿的感受没有?打小她父母双亡,我们把她抚养大,她也视我们如同亲生父母,可是在结婚这件人生的大事上,咱们为她作主了吗?尽到做父母的责任了吗?想到这里,我的心里就堵得慌,觉得有愧于她,更对不住九泉之下的姐夫和姐姐。”

刘成龙皱了下眉头,说:“妇人之见!只要人在我手上,我就赢了。等我疏通了关系,找个机会给他们圆房就是了。”

刘夫人闻言破涕为笑,问道:“这么说你不准备送张凤山去省上了?”

刘成龙说:“我什么时候说送了?不但不送,而且还把他当活菩萨一样供着,靠他显灵透露宝藏的地址,咱们分他一杯羹。”

刘夫人知道他贪财,说:“我知道你的小心眼,还是惦记着他家的财富。”

刘成龙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却说周进离开司令部以后,紧跑慢赶,终于追上徐语晴,他气喘吁吁地说:“语晴,让我送你回去!”

徐语晴怒不可遏,说:“滚!有多远滚多远,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

周进知道自己伤她的心太深,这说明自己太在乎她、疯狂地爱她,他不甘心就这样认输,说:“这件事你不能全怪我,因为是你违背了当初的承诺。”

徐语晴懒得答理他,心想当初自己是说过等赶跑了鬼子、全国胜利以后再考虑结婚,但那时不知道周进是军统特务,如果知道,当时自己也不会救他了,也省得今天这样麻烦。“我舅舅戎马一生,无儿无女,把我当作亲生女儿一样看待,他突然决定了我的婚事,我能有什么办法?”

周进说:“你应该早点告诉我,我可以劝他放弃这个想法,而且我能证明给他看我比张凤山更爱你,也更适合你。”

徐语晴说:“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却是在不断地伤害我,我现在明确告诉你,你爱我只是你的一厢情愿,而我根本不爱你,也从来没有爱过你,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周进说:“你说谎,因为你的眼睛曾经出卖过你。”

徐语晴说:“我不想旧事重提,因为这让我想起农夫和蛇的故事,我后悔当初不该救你。”

周进说:“就算我是那条蛇,可张凤山在你心目中就那么崇高伟大吗?他是共产党,是在利用你,一旦他们得势,反攻倒算,咱们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徐语晴心想周进还算有自知之明,对他这种特务,人民总有一天会清算他们的罪恶的。“我不怕,心底无私天地宽,只有心里有鬼的人才害怕。”

周进见她冥顽不化,威胁说:“你和他在一起就是通共,信不信我也会将你抓起来?”

徐语晴毫无畏惧地说:“你们只知道把心思花在内讧上,对付自己人花样百出,对付小鬼子却一筹莫展,你把我抓起来吧,把所有抗日的人都抓起来杀掉,这样鬼子才高兴呢,等国家灭亡了,你们这群亡国奴向新主子讨赏吧。”

周进说:“谁说我们不抗日了?鬼子要打,共产党也要反。”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跟我无关。”徐语晴见周进顽固到极点,自己与他再无共同语言,便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把他落在后边。

到了医院门口,周进要跟着进去,被徐语晴拦住了,说:“我不想在工作的时候有人打扰。”

周进说:“让我陪着你说说话,就跟往常一样。”

徐语晴说:“我现在没有心思。”

“我知道你现在一心都在那个张凤山身上,看在你的面上,要我网开一面不抓他也行,只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要继续信守当初的承诺,而且我们要保持像前段时间那样的交往,就当结婚这件事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徐语晴明白他这是缓兵之计,故意叹了一口气,说:“我们都无法回到从前了。”她想那时候的周进,和大家一起打鬼子,为了自己差点死掉,可是现在呢,他是军统特务,和自己是处在水火不相容的对立阵营,对共产党赶尽杀绝,已经变成了一个面目可憎的魔鬼,自己再也不想和他来往了。

周进急了,说:“可以的,为了你,我已经作出了极大的让步。”

徐语晴想到婚礼上被他羞辱,现在他又来讨好自己,对他厌恶已极,说:“我不会跟你做交易的,我现在正告你,张凤山是我的丈夫,你如果对他搞什么名堂,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周进没想到徐语晴一下子掐灭了自己的希望,怔在原地半天,而徐语晴已经进屋去了,紧接着二楼房间的电灯亮了。

周进斜靠在路灯柱上,望着徐语晴的房间出神。他点着一根烟,吸了两口扔在地上,又点着一根烟,此刻他的心情烦躁极了,无法想像徐语晴的绝情,如果自己杀了张凤山,她就会和自己势不两立。倘若真的走到这一步,两人拔枪相向时,自己真的会有勇气扣动板机吗?可是内心里另一个坚定的声音告诉他,他不要她死,他要永远守护着她,哪怕就这样远远的相望,他的内心就已满足。

周进掏出纸来,就着路灯微弱的光亮,开始写诗,他要向她展示自己这颗血淋淋的心,这也是他长期以来情感渲泻的一种方式:走过千山万水,我没有饮弹倒下。但你却给了我致命一击,就像用锤子,敲碎了我的头颅,距离是一种诱惑,靠近是一种死亡。天知道我有多么爱你,可你坚定的拒绝,宛如六月飞雪,我的心千疮百孔,依然在为你跳动。在寂寥的夜晚,独自守候在你的窗前。托风儿捎去鸿雁,诉说我不灭的爱恋,不管树叶是否经得起秋风的摇曳,就算你的心已经冰冷如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