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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六月流火,无遮无掩的街面上热浪滔天。

乐意站在原地目送方起歌的座驾远去,空气惯性带起的风掀飞了颊边的几缕碎发,她拉拢发丝转身,一眼就看到屈可可等人戏谑的神情。尚未等她们开口,她就指了屈可可身后抢白,“潘安宋玉来了!”

屈可可柳眉一挑,扬了下巴冷哼:“我还李白杜甫再生呢!少转移话题,看你眼含秋水的样子,不会真看上人家了吧?”

乐意摇头叹息,因为那三个人都是背朝鼎天大厦而站,没有看到关旭从正门走出来。周末时分,他穿着比较休闲,疏朗的五官,鼻梁上架了一副充满书卷气的眼镜,一边打电话,一边神色焦虑的四下张望。

屈可可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关旭已经注意到了站在这里的乐意等人,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来,“乐意!”

屈可可闻声怔住,傻乎乎的望向来人,“关旭!”

心上人就在眼前,她难得有了小女儿扭捏的娇羞神态。关旭循声侧目,看到她站在那里,显是有些意外,“屈小姐?!”

屈可可一把揽住乐意,解释道:“这是我同学。”

“哦!”他微微颔首,随即朝着乐意开口:“看到起歌了吗?”

“他刚走!”她指向面前宽阔的马路,多嘴了一句,“怎么了?”

关旭看着乐意身边的几个人,欲言又止。手边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接起电话退到角落。

电话那边,是哭哭啼啼的蒋惠婷。方博然今天早上来公司后不知看到了什么,脸色青白的回到家,坐了不久就说头晕。因为他身体一向比较硬朗,平素连个咳嗽都没有,蒋惠婷也没当回事,服侍他睡下就去忙自己的事了。

转身回来才发觉方博然竟是昏迷了,她打电话给方起歌没人接,这才要关旭出来找人。结果现下里,救护车来了,急救人员却说是连心跳都测不到了。六神无主之下,她抱着电话只会哭。

关旭的父亲和方博然曾是战友,两家关系一直不错。方起歌和方博然闹别扭之后,也是关旭担起了半个儿子的责任,常常回方家老宅去看他。此时听到这样的情况,他自是担心不已,挂了电话转拨方起歌的号码,响了很久,却没人接。

看着那边乐意旋身欲走,关旭突然出声叫住了她,“手机借我!”

她在屈可可淬了怨毒的眼刀子下,不甘不愿的递出了自己的手机。

车子平稳的在环城高驾上奔驰,坐在副驾驶位的方起歌单手支腮,百无聊赖的看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景色,掌中的手机又震动起来。他看了眼来电显示——关旭,眉头不经意的拧了起来,迟疑了片刻,还是按下了拒接键。

上午在青莫门口和王禹纠缠的一幕似乎是被老头子看到了,所以,他暂时不想接任何人的说教电话。

安静了一会的手机又震动起来,方起歌不予理睬,电话那端的那个人却像是在和自己比拼耐力。僵持了一会,他扭头看了眼闪烁的液晶屏幕,竟看到乐意两个方块字在上头跳跃。

心下掠过一丝不安,他抓起电话,接通。关旭气急败坏的声音刺入耳膜:“臭小子,你终于肯接电话了,方叔叔进了医院。”

方起歌赶到医院的时候,方博然已经被送入了特护病房。这个年届六十的老者刚从鬼门关上转了一圈回来,鼻端插了输氧管,手上打着点滴,双目微闭的躺在病床上,斑白的头发乱蓬蓬的散在枕上,已找不到一丁点当年的影子。

鼻端一阵发酸,他握拳靠抵在唇边轻咳了几声,关旭看到他进来,也没说什么,扶着痛哭流涕的蒋惠婷走出病房。

门扉在方起歌面前缓缓合上,整个世界似乎都化为了这满室的洁白,他凝视着方博然床头的生命体征监护仪,上面代表心跳的绿色弧线跳的极为缓慢。嘀嗒,嘀嗒,似乎下一秒就会急停。

好些年前,母亲就是这样离开的。方起歌伸出微颤的手,轻触上方博然瘦骨嶙嶙的手臂。这五年来,他都没有好好看过自己的父亲,想不到他竟老的这样陌生,这样突然。

心下内疚自责不已,他在方博然床前蹲下,握紧了他略显冰冷的手。

或许他应该自省一下,那种报复的方式,伤害的,究竟是谁。

在病房内呆了好一会,蒋惠婷突然推门进来,看到方起歌蹲在那里,忍不住泪又滚滚落下,“你舍得出现了?”

他一言不发的站起,松开了方博然的手,听着她哀泣道:“你爸被你气的爆血管了,医生说也许以后会偏瘫,这个结果你满意了吗?你知不知道你爸为了你的事操了多少心?起歌,你不小了,28了,要不要为他想想?唯一的儿子竟然是个,是个,是个喜欢男人的妖怪。你让他的老脸往哪搁?鼎天的未来交给谁?”

耳闻方博然没有生命之虞,方起歌的眼神一点点冷凝起来,待她涕泪俱下的说完,似笑非笑的回了一句:“交给谁?给你不好吗?我记得你也有个儿子,今年15了吧。”

“你……你简直就是个畜生!”听出他的弦外之音,蒋惠婷捂了心口,脸色煞白。

方起歌微讽出声:“你在做自我介绍吗?”

说完,也不管她的反应,抬脚走出了病房。

出门的时候方起歌有些意外看到了乐意,她穿着一件颜色极红的T恤,在满目白色的医院中格外醒目。此刻,正背抵着走道墙壁站在那里垂头做沉思状,卷曲的亚麻色长发散在肩侧,在灯光下泛出炫目的光泽。

听到脚步声,乐意抬头望去,见了他站在病房门口遂出声招呼:“方总!”

“嗯!”他心情不好,并没有说话的欲望,径自往楼道口走去。

“方总,等等——”乐意见他要走,小跑着跟上解释:因为关旭方才抓着自己的手机不放,她这才被迫一起跟到了医院;现在她想回家了,却找不到关旭。

方起歌皱眉听完了前因后果,拨了个电话给关旭。电话一通,他就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了乐意,不耐烦道:“你自己和他说!”

感觉到老板大人心情不好,乐意小心翼翼的接过手机,刚“喂”了一声,就听得那边关旭不是很友好的接话,“你问方起歌,他是不是冷血的?”

“啊?”乐意有些失措的望向方起歌,后者正挑了眉狐疑的回望自己。在那样冷冽的视线下,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开始想念食堂的干煎带鱼,不管怎么样,它都不会这样瞪着自己。

静默了一会,手机那头又传来关旭的声音,“你问他没有?”

这种话她怎么敢问,又不是不想要饭碗了。此时,乐意是真切体会到了三明治的痛苦,这种两面不是人的压力,也只有传说中的猪八戒能承受得了。

思忖了半日,乐意在关旭和方起歌两人间选择了后者;果断的按下了停止通话键,双手捧着将手机还了回去。

大不了不要手机,反正只要工作不丢,一切都好说。

方起歌接过手机,看着她失魂落魄的神情,迟疑着关切了一句:“怎么了?”

“没事!”乐意拼命摇头,不敢说出关旭的那个问题。

很明显,方起歌误会了什么,眯眼望了她一会,突兀道:“小梦的事情他和你说过吗?”

闻言,她极为诧异的抬眸望向他,“啊?什么小梦?”

乐意茫然的神色令方起歌自觉失言,遂带着古怪的神情摇了摇头,不再多话的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迅速消失在走道上的颀长背影,乐意长出一口气来,父亲还缠绵病榻,儿子却待了几分钟就离开了,这方家,果然穷的只剩下钱了。

感谢上帝,虽然她家穷的钱都没有,虽然她的父亲因为教师职业的关系有些古板固执,但是总的来说,父女关系还是处在和谐融洽的大方针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