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慢慢地搂过我的腰肢,脸上噙着灿烂的笑意。
红色的花瓣格外的刺眼,我一步步往前,泪眼婆娑,金色的流苏垂在眼前,遮住了我半张脸,他执我之手,说是此生只愿与我共老。
耳畔是巨大的欢呼声,那些在九幽流霞台上的人一个个格外的兴奋,司仪婆子缓缓走过来,伸手点我指尖,一滴血落入杯中。
“此生共誓,若你背弃了这九幽誓言,定当灰飞烟灭。”她凝声道,男人勾唇应允下来,那婆子看向我,我微微一愣。
男人扯了扯红绸子,眼眸之中全是都是示意,我点头,任由眼泪落下来。
“切莫误了良辰,夫人。”她低声催促我应允,我颤巍巍地开口,所谓九幽誓言,却是将不爱的两个人捆绑在一起,这又有什么意思。
就算为了他灰飞烟灭,那又如何?
漫天飞舞的烟花,绽放在九幽流霞台上,他执我之手,笑意盈盈,说什么等这一天等了多久,我的眼前一片模糊,我终究做了这最最该死的事情。
我知道自己回不去了,从今往后再也回不去了,我与萧如唤之间再无可能。
他忽而搂我过去,低声在我耳边道:“欢欢别急,他等会儿便会来的,我说过要他亲眼见着你出嫁的。”
“何必呢,我都已经嫁给你了,何必还要我再痛一次。”我皱眉,泪眼婆娑,早已经忍受不住了。
他说极致的痛才会让我明白,谁才是真正该等的人,我摇头,忽而像是被针刺了一下,手僵在那儿,浑身麻木,犹如触电的感觉。
头冠很重,脚下忽而一轻,整个人重重地摔了出去,犹如被千万根针扎着的身子,稍稍动了一下,都疼得不行,这嫁衣之下,好似藏着千万根针。
扎地我整个人都懵住了,我僵直地在地上,他忽而上前,一把拽着我起来,就像是撕裂的皮肉,我微微咬牙,疼得难受。
这件衣服,真的是巧具匠心,衣服连带着全都是倒刺,扎入我的皮肤里,稍一动弹,整张皮都有可能扯下来。
是真的红了。
血染的嫁衣,我猛地抬头,顺着男人的视线,看着从另一端走过来的女人,沈棠如!
“哈哈哈!”
她厉声笑道,只剩下一只眼睛,可是却异常的毒辣:“血祭之日,你当真以为能嫁给他么?你做梦,我沈棠如怎么甘愿替他人做嫁衣呢,怎么甘愿看着别的女人嫁给他呢,你该死。”
她歪着脑袋,从她身后齐齐出现一群人,将她团团围住,可就算这样,沈棠如依旧面不改色,她的视线自始至终都落在男人身上,那是充满爱恋的眼神。
“她死定了,你的娘子死定了,我说过你此生只能娶我一人。”沈棠如微微颤抖,笑着说道。
此番全然没了老婆子的模样,男人震怒:“沈棠如,解开欢欢身上的毒,不然我要你生不如死。”
“从那一天开始,我就过上了生不如死的日子,没有你的日子,对我来说就跟死了差不多,我说过只嫁给你一个人,可是你呢。我沈棠如曾经也倾国倾城,怪这副皮囊么,输给了太多的人,是啊,又老又丑的婆子,谁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你放心,等她死了的时候,还不及我现在这样,她全身都会溃烂,被针一点点扎透,脸会腐烂,顺着脖子一直往下去。”沈棠如笑得鬼魅。
此刻我已然动弹不得,只感觉痛,痛道极致,身子上的痛,麻痹着心上的痛。
血顺着那衣服一点点渗透,男人逼问沈棠如要解药,沈棠如忽而掏出一把匕首,抵在她的脖子上,男人松手,我重重地被摔在地上。
他一把踱步而过,架着沈棠如,可是刀子已经入了脖子三分,沈棠如一口血吐在他的红衣上,她笑了。
“你终究还是抱着我。”
我摔在地上,脑袋重重地磕在地上,疼得我整个人都难受的很。
“沈棠如,你这个疯子!”男人震怒,他一把掐着他的脖子,“没有我的命令,你死不掉的。”
“从爱上你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疯了,你最好杀了我,杀了我,你的小新娘也该死了。”她微微颤抖,我慢慢从地上爬起来,那些倒刺勾入皮肤里。
稍稍移动一下都疼得不行,那俩人的声音在耳边慢慢变得模糊起来。
忽而一只白皙的手伸在我的面前,那熟悉的声音,浅声道:“姑娘,地上凉。”
萧如唤伸手,那浅浅地笑意勾在他的脸上,我怔了一下,这双手何其熟悉,可是此刻,他眼底的陌生却又在提醒着我。
流苏垂在眼前,萧如唤伸手:“来,我拉你起来。”
他的手就在我的眼前,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曾经眷恋手底的温度,可是此刻,我却也只能礼貌的伸手,我终究还是顿住了摇头:“别掺和这件事,你只是个过路人。”
“我只是好心,姑娘切莫多想了,大喜之日,血染嫁衣,不吉利。”他低声道。
这样的话,却像是刀子一样,一点点割开我与他之间的距离,那边有人在找他。
“我自己能起来。”我颤抖着身子,一点点从地上起来,摇摇晃晃地往九幽流霞台上去,我看到双儿站在那儿,那么那么地远。
身后是萧如唤的声音,和那个男人的声音,还有沈棠如歇斯底里像个疯子一样的声音。
我只知道往前面爬去,却不知道这九幽流霞台本不适合我。
当我从九幽流霞台上坠落的那一刻,我再也听不到那些声音,我知道这一刻彻底的解脱,双儿说过,那年也有一个姑娘,从这九幽流霞台上跳了下去。
身子异常的轻,轻飘飘的,就这样了断一生吧,我勾唇轻笑。
看着漫天飞舞的红色花瓣,脑袋忽而重重的磕在地上,晕倒之前却再也感受不到疼痛了。
我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梦到沈棠如跟那个男人成亲了,她终于成了她想要的模样,而我却成了她的下人,她颐指气使,愤愤地差遣我,用尽各种手段折磨我。
我遍体鳞伤,坐在地上,沈棠如高高在上,说什么只要我求她,求她便会放过我。
尖利刺耳的声音,我浑身疼得快要炸裂开,就好像是她挥着鞭子在抽打我一样,皮开肉绽。
……
在噩梦中惊醒,一层层虚汗,灼烧着我的皮肤,我抬眸,看着血肉模糊的身子,双儿守在床边,他急忙过来:“夫人……夫人醒了。”
她喊了一句,我便看到那男人往屋子里来,他满眼焦灼,我歪着脑袋,傻傻地笑了。
犹如混沌初开一样,我勾唇却不说话。
“欢欢,你终于醒了。”
我没有说话,喉咙难受的很,眼泪哗啦啦地落下来,从我醒来之后,不管他们在说什么,我只有哭,以哭来应对一切,就算是笑着,眼泪也是一点点落下来。
他说对不起欢欢,是他的疏忽,给了沈棠如可趁之机,让沈棠如伤害了我,我摇头,一直在摇头。
男人伸手,抹去我眼角的泪水,他很温柔,可这不适合他。
他说要重新给我一个梦幻的婚礼,他说要重新开始,他说他只要我……
“沈棠如该死,是她害了你。”男人微微颤抖,我勾唇轻笑,抹去眼角的泪水,该死的人是谁,是他么,不,是我。
我摇头:“你杀了我吧。”
“不,你在说什么,欢欢,我不准你说这样的话。”他搂着我,触碰着我那触目惊心的伤口,我疼得咬牙,却不出声。
他口口声声说爱我,口口声声说要与我终老,可那颗心底从未有过我。
我被他搂的难受,他从未疼惜过我,哪怕一点点,哪怕一点点。
“你到底为什么要娶我,我不信,你会爱我,我与你之间,断然不可能生了爱,你是想着自己养了那么久的宠物,被人夺了心里难受么,还是怎么?”
我与他摊牌,我知道没有结果。
男人骂我狠心,他说我是世界上最薄情的人,说得出这么狠心的话。
我勾唇。
“欢欢,不闹了,等你好了,带你回到那个院子,看你当年栽下的梨树,如今依旧长得好。”
他绕开了这个话题,他说我身上的伤,很快就会好的,他会还我比之前更白皙细腻的皮肤,我皱着眉头,他要重新打造我,重新雕琢一个新的玩偶么。
我双目空洞,任由他在那儿摆弄着我,一如摆弄一个玩偶那样。
我与他之间终究只有这样的关系了。
他对我嘘寒问暖,问我有没有饿了,有没有渴了,我摇头,再好的人也会失了耐心,可他依旧一点点地问我,不厌其烦。
“沈棠如呢?”我低声道,他面色微微变了,沈棠如就在门外,她声音不小,吼着要见男人,她依旧像个疯子一样,在外面横行。
我不知道他究竟要怎么对沈棠如,我也管不着他要怎么对沈棠如,我依稀记得沈棠如眼底的恨意,是那么的清晰,她要我死,她说只要她活着一天,我就别想好过。
所以留着沈棠如做什么,我冷冷地看着男人,他没有说话,烦躁的移开我的手,转身从屋子里退出去。
双儿过来,低声道:“姑娘,有些事情,兴许还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