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的声音,浑厚之中,带着几丝淡淡的沧桑。
毕竟,他的心,也是一颗凡人的心。
虽然,那一场变故之中,他不曾在肉体上受到过什么伤害。
可是,往往有些致命伤,是不见血的。
那个他所挚爱的女子,终于还是倒在了****的血泊之中。
然而,他却无能为力。
只能躲进这深山里头的天阙宫中,惶惶不可终日。
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终究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除了一身肉体,和一身埃蒙库罗尔氏族的血脉,其他的,他已经一无所有了。
生活,所带给他的,所恩赐他的,他想,他如今即使是想抓住。
只怕,也握不住了。
毕竟,所爱的,所恨的,所有的一切,都不再是他的了。
明溪哽咽着说道:“父皇,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中年男子笑道:“我来这里,已经十多年了。
这些年,过得不好不坏的。
我的孩子,这些年,让你受苦了。”
明溪浅浅笑道:“父皇,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中年男子柔声道:“我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同你是怎么到这儿来找我的,其实,过程都是一样的。
埃蒙库罗尔氏族的秘密,如今,你我已经都知晓了。
其实,埃蒙库罗尔氏族,本是叶家主支中的一脉,后来去了栖迟,与凡人通婚,这才繁育了埃蒙氏族。
弥儿,如今你来到这天阙宫,我便将我所知道的这一切,都告诉你。
也不枉我在这里待了十多年了。”
明溪点点头。
中年男子看了看一直静立在旁未发一言的文执,眼神闪了闪,道:“下次你来的时候,不必带着其他人过来了。”
明溪道:“弥儿知道了。”
中年男子忽然叹了口气,道:“罢了,我知道你既然能来天阙宫见我,必然是答应了少妃氏不少要求。
她说的是什么,你照做就好了。
她与你,其实也是颇有渊源的。
弥儿,你可知,那叶雪儿,为何而逝?”
明溪想了想,想起了那日在魏紫宫,宓后告诉自己的话,说道:“难道不是离奇坠崖而逝?”
中年男子摇了摇头,道:“不过是说起来好听些罢了。
叶雪儿,其实是自己了断了自己罢了。”男子说完,眼神忽明忽暗地有意无意地看了看文执。
文执见状,问道:“敢问前辈,叶雪儿的消逝,是否与我族圣君,有什么关系?”
中年男子笑了笑,道:“文执,你这话,不该来问我的。”
文执从未见过诺温,可是,诺温竟然能叫出自己的名字。
文执心里不免有几分惊异,问道:“前辈,您原来早已识得文执吗?”
中年男子笑道:“年轻人,你既是灵族中人,怎么也不打听打听,太乙峰的妃姑,是什么人?她把你的许多事情,都告诉我了。”
文执问道:“前辈说的话,怎么听起来这么绕呢?晚辈愚钝,还请前辈明言。”
中年男子笑道:“倘若什么都明言了,那我这里,便不是天阙宫了。
好了,你们今日已经见了我了。
差不多了,去见少妃氏吧!”
明溪见状,也不多问,只客气地道了别,便同文执一道出了天阙宫。
二人刚一出宫,文执便问道:“原来刚才领我们进来的那人,便是叫做妃姑的。
你可听说过此人吗?”
明溪摇摇头,道:“你活了十几万年都不晓得这号人物,更何况我呢?!”
文执笑道:“你也听见了,我听刚才前辈的语气,似乎,他们都认识你我。
只是我们不识得他们罢了。”
明溪心里,如一片乱麻。
一个接一个的疑惑,如同缠在一起的丝线,绕啊绕啊,一切,似乎,都变得模糊不清了。
明溪又道:“也不知道,天阙宫,到底是什么地方。”
文执的眉头皱了皱,道:“我托人,去查一查吧!对于这天阙宫,我也是一无所知的。”
明溪想了想,道:“我给沐西传个信吧!一百万年前的事情,她应该是有办法知道的。
文执,我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了,感觉,她似乎应该知道的更多。”
文执道:“谁啊?”
明溪笑道:“越柠。”
文执想了想,便记起来,越柠仙子被放逐到北海了。
他接话道:“可是如今在北海的越柠仙子?”
明溪微微颔首,道:“对啊,就是越家的那个仙子。
凌音仙子的母亲。
文执,下山之后,我便要到洛西城去。
不如,你抽点空,替我,去北海看看越柠吧?”
文执温声道:“好。”
二人沿着长长的甬道,按原路返回了。
才刚走到叶雪儿的宫殿的门口,便见到妃姑正在门口等待。
明溪见了妃姑,客客气气地见礼。
妃姑笑道:“你们同我进去吧,我好给你们安排歇息的屋子。”
明溪和文执见她半点也不提之前的事情,心里觉得有几分怪异。
妃姑笑道:“我已经放下消息去了,今晚,便是你们大婚的晚宴。
现在天色尚早,你们先歇会儿吧!晚上,所有事情,务必,要听我的安排。”
明溪听得她的语气,全然不似要操办喜事,反而像是要布置什么机密的事情一般。
当下她也没有细究,只微微颔首道:“烦劳妃姑神上了。”
妃姑又随意地说了几句什么,便将他们二人的住处都安排妥当了。
妃姑走了之后,明溪心里头的小鼓,便开始张狂起来了。
在她初见着文执的时候,是有过许多绮丽的念头的。
甚至,还幻想过,自己和他大婚的时候,会是什么情形。
早在炽儿和羚儿的婚礼之上,她便在心里,殷殷地企盼着了。
可是,那些美丽的念头,终究是成了幻影,破碎在了无边的岁月里。
他们,谁都没有想到,二人的大婚,竟然会是在这样一座陌生的山里。
还是以这样奇异的方式。
不是不期待,而是,这样的突如其来,太让人不知所措了。
明溪的内心,其实是有一点儿不情愿的。
就好比,虽然自己在卡其宫里生长了十几年。
可是,若是在卡其宫里出嫁,心里,总归是不情愿的。
那里,终究不是自己的家。
可是,即使是不在洛西城的皇宫里出嫁,若是在西河宫里出嫁,自己,也是可以接受的。
可是,谁曾想,自己最期待的这场婚礼,竟然会发生和出现在一个对于自己来说,全然陌生的地方?
她的思绪,一下子,又被浓重的雾气所淹没。
文执见状,轻轻握住明溪的手,道:“阿弥,你是不是不太高兴?日后,我定会补偿你的。”
明溪淡淡道:“不是,文执。
我不高兴的原因,是因为,我觉得,这里,太过陌生了。
我总是觉得,我和你的婚礼,即使是不在微雨宫,咱们大可以在洛西城的皇宫,或是在卡其宫,当然也可以在西河宫里。
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以这样的一种方式。”
文执轻轻吻了吻她的手,温声道:“放轻松些。
以后,在这些地方,咱们再来一场,就可以了。
你说是不是?”
明溪低声问道:“那你,有没有这种这种,和我相像的感觉呢?”
文执笑道:“自然是没有的。
在我看来,婚礼不论在什么地方,我都能接受的。
只要有你在,你是我的新娘,我觉得,其他的事情,我都能接受的。”
明溪心中的烦乱的情绪,忽然一扫而光。
她轻轻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