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扭头见徐星儿两眼正盯着我,表情中有说不出的调皮和诡异,还有一丝不屑,跟人前她对我那温和可人的模样判若两人。
“什么事儿?”我心里有点慌乱地问她。
“那大个儿怎么死的?你知道吗?”她浅浅一笑,一副玩世不恭的小样儿。
我哪里愿意放弃在她面前显摆的机会,轻轻咳了咳,胸有成足地说。
“他是中毒死的,凶手是用毒高手,其实天下毒药中有百种都可以让人瞬间毙命并出现舌头伸出来缩不回去的状态,但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不动声色完成这件事的人,肯定是少数。我相信我们队里的人,老虎,六爷,小兔儿,当然还有乔胖,他们肯定不会是凶手,扎西也不是。因为当时大个儿正在他对面,脸朝向他,他要是从后面射出毒针,要绕过大个儿的脑袋才能射中他后脖子,那动作幅度多大啊!而且,铁拳一直盯着大个儿呢,扎西那么大一个目标就挨着大个儿,有一举一动他一定最先发现。但是从铁拳的表情和行动看来,他也并不怀疑扎西。”
“你就这点儿本事儿?”我臭显摆了半天,徐星儿却哼了一声。“你可知道,那大个儿是苯教教徒。”
“苯教?”我在记忆中快速搜索着苯教相关的信息。怎么可能是苯教的呢?苯教是西藏本土最古老的宗教,是真正古象雄文化的传承者。代表着生活在雪域高原的藏族先祖文明智慧。关于苯教的文献被专家称为“象雄密码”,在佛教入传西藏之前,苯教是西藏最权威的宗教!在《吐蕃王统世系明鉴》有明确记载:“自聂赤赞普至墀杰脱赞之间凡二十六代,均以苯教护持国政。”
等一下,苯教!!我用手拍了下脑袋。
“象雄”一词里的“象”在藏语称为“甲”,汉语称为“鸟”;“雄”在藏语称为“琼”,汉语称为“鹏”,“象雄”即为大鹏鸟所居之地。源于象雄文化的苯教也以大鹏鸟为图腾。大鹏鸟!我看了一眼远处那只被三叔搞定的大鸟。想起它青面獠牙的鬼头,正跟我记忆中的苯教图腾大鹏鸟一模一样。我怎么之前没有想到这个呢?
“这死鸟是苯教的图腾大鹏鸟的模样啊!”
徐星儿轻笑一声。
“还算有点见识,那鸟背上还有玛尔文呢!你没发现?你眼力不是很好么?”
“你怎么知道我眼力好?”
“韩七筒谁不知道啊!”徐星儿又切了一声,眼神中的不屑更加明显。
坦白说我就算看见了也不知道。玛尔文是象雄文字,藏文的前身,类似于甲骨文,徐星儿连这种文字都认识,真是学识了得。
“这种文字已经很少用了,据说只在印度和尼泊尔地区被某些古老的民族继续使用。难道这大个儿……”我想着这大个儿的所说所为,油腔滑调的,实在跟什么古老民族挂不上号。
“你听说过大圆满教法和伏藏法吗?”
“恩,听说过!这是苯教和藏传佛教宁玛派(藏传佛教中最古老的派宗红派)之间最微妙的联系,两个教义都拥有这两个教法。”
“那大个儿曾经抱着铁拳的腿,说了一段你们听不懂的话。他是在念伏藏法!”
“伏藏法你都会背!”我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比我还年轻的小女孩儿。
徐星儿歪着脑袋,乌黑的头发顺滑笔直的甩下来,迷得我只想冲过去把她抱在怀里拥吻个千万遍。她呵呵笑了一声说“我的脑袋,基本上能算最强大脑吧!我有过目不忘的本领,看过的能背下来!”
“可是,这些也不完全能说明他是苯教的!”我想着这家伙怀里揣一本那么破旧的墨学,这有些不合逻辑。墨学虽然不是什么教义,已有信仰的人怎么可能还去那么认真的学习别的理论学说?而且是完全不一样的理论学说!
“他抱铁拳大腿求饶的时候,我看到他胳膊上有两个交叉在一起的双十字。这是苯教的金制雍仲钤记,表示“本”无变无灭。本教《雍仲业尽》一书记载:“从太古斯巴传来的恰辛,由通晓十八藏之辛饶,常持不离身、旋绕诸宗之上,能使雍仲本教立胜幢,常断邪见疑惑皆威慑。”“雍仲恰辛”的字面释义为:“雍”表示胜义无生;“仲”表示世俗无灭;“恰”表示降灭邪见;“辛”表示引入解脱,恰辛两端的雍仲符号,象征显密两宗,居中的连接处的两朵莲花包象征无上大圆满!!”
我嘴巴张得老大,心想这女孩儿简直就是个神啊!
一个信奉西藏古老教义的苯教教徒,怎么搞出一个这么厉害的大鸟,为什么研究墨学,又为什么阻止我们上雪宝顶?雪宝顶的裂缝里究竟是什么?引来这么多人关注呢!还有什么奇怪的事情要发生呢?!
徐星儿看到我的表情,嘴角又是流露出一种得意。她居然伸出手来拍拍我的肩膀。“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呀!”
“谁同志呀?”我想起她看到我从乔胖帐篷转出来时候的表情,突然委屈地说。“你不是误会我了吧?”
“我没误会!”徐星儿扭身走了,脸上带着一副胜利的笑容。“喂,韩七筒!”她表情突然变的妩媚而朦胧,迷走了我的七魂八窍。“我!”她用牙齿咬着下嘴唇,做出一个性感的表情。“我就喜欢同志!”
“什么?”我呆愣在她身后,不知道她的意思是就喜欢我,还是就喜欢那种另类意思的同志。我想要追问,突然觉得三叔那里有点不对,看她也慢慢走远了,我扭身向三叔箭一般跑了过去。
我呼哧带喘跑到三叔旁边,他已坐在悬崖边上。我看着他跌倒,可惜没来得及过来扶他。在我们四处闯荡这十年多,三叔这种状况还是第一次。
“三叔,你受伤了,是不是那大鸟……你是不是受了内伤?要不要小铃铛过来看看你!”我关切地一连串儿问题问个不停。看见三叔脸色土黄,嘴唇干涸。
“坐到我身边来!”三叔极其微弱地用手拍了拍自己身旁。“别表现那么惊讶,笑着坐过来!”
我表情僵硬地笑了一下,扑通一屁股坐在他身旁。
三叔扭着脑袋看着我,雪白的嘴唇,微笑了一下。“小佟,你这是笑吗!跟鬼似的。”
我们两个面朝悬崖,背对着登山考古队。我哆嗦着问。“三叔,你究竟怎么了?”
三叔没回答我,用手从后面绕过来,搂住我的脖子。突然,他手下用力,一只大手硬得跟锤子一样,从后背向前一推,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就跟他一起掉下了山崖。
三叔的动作太快也太狠,我甚至都没来得及叫一声,就开始在寒风中随三叔一起坠落,庆幸的是,下坠的时间不长,我们就掉落在很厚的积雪上。厚实的积雪缓冲了我们的重量,但灾难才刚刚开始,我和三叔并没有停留在积雪上,而是接着开始滑坠!
爬雪山,最怕的就是滑坠。登山者多死于滑坠事故!
滑坠是术语,一般指的是坡度大于30度的冰川上跌到开始下滑,滑坠最大的问题是制动!一般来说,在表面有5CM松雪覆盖的冰川上制动不是太难,把身体张开下压,尽量的兜住雪,慢慢就能停住,一般不会滑很远。但是如果雪下有冰,坡度很斗,又是很大的惯性力掉下来,制动就成了最困难的问题。跌落滑坠,生还的可能性很低,基本就只有一种可能,从山顶一直滑落到底重重摔死。我和三叔在积雪上滑坠得飞快!风在耳边呼啸狂吼,那轰鸣声犹如一只猛兽在炫耀它的食物,又像来自地狱之门的低沉召唤,在极速下坠中,我突然看见了死去的爷爷在我们身边,陪着我们一起,他姿势专业,表情轻松,还时不时对我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