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张赞赏地看了荷风一眼，说：“这就是小荷风的功劳了——虽然我们还没有找到更多证据支持——她想到了‘共振’。”
“共振？”
荷风用她少女特有的软糯嗓音说：“我小时候看科普书，有一个故事让我印象很深刻。说是19世纪初，法兰西皇帝拿破仑的一队士兵在指挥官的口令下，迈着整齐的坚定步伐通过法国昂热市的一座大桥。就在快走到桥中央时，突然桥梁发生强烈的颤动并且断裂坍塌，许多士兵因此掉进水里淹死了。后来科学家研究这件事，发现罪魁祸首是共振现象。大队的士兵在整齐行走时，他们踏步产生的频率正好和大桥的固有频率一样，使得桥的振动加强放大，等它的振幅达到最大限度超过了它的抗压承受力时，桥就会坍塌。这次事件以后，许多国家的军队都有规定：大队人马过桥，一定不能齐步走，而是用便步走。”
寻秋池也看过这个故事，只是没有荷风的好脑子，记得没她清楚。
荷风继续说：“风也会共振，明明不大的风就有可能摧毁建筑物，地面、机器、冰川、巨浪、积雪都会共振，共振太普遍了，几乎无处不在。许多看似普通的工程设计都是为了避免共振，许多机器也都是利用共振原理来制造的，比如你们刚才说的地震仪。”
“所以你们觉得有人在娱乐城制造了共振？”潜渊问。
荷风耸肩：“我是这么认为的，暂时也没想到更合适的原因。”
寻秋池问：“以选择者的技术水平，能够制造这样的共振吗？”
荷风扑哧一笑：“姐姐，别说是无量界的选择者，就是我们人类也能制造。那些战争贩子还制造过次声波枪和次声波炸弹呢，就是利用16-17赫兹的次声波，和人体内的某些器官共振，从而达到损毁器官、杀死对方的目的。”
“共振……嗯……”潜渊咂摸着，“有证据吗？”
大张实诚地说：“不多，还在找。这玩意儿损毁建筑物，好比声波杀人，来无影去无踪，我们又不是科学家，又没有全套的实验室，所以找一点是一点把。”
荷风说：“所以我让大张哥哥借了这个地方做试验。”
潜渊、寻秋池和法师顿时恍然大悟，难怪他们守在这个破拆迁院，原来想重复实现“皇朝猎豹”娱乐城倒塌时的状态。也难怪当地政府会把这块场地借给他们，反正要拆了，能有雷锋帮忙拆掉，政府乐得轻松还能省一笔费用。
“有成功过吗？”潜渊问道。
荷风吐了吐舌头：“嗯，也不知道算不算，总之振塌的是小披间，就是墙里没钢筋的小搭建房，最厉害时塌了一间厕所，我没有设备，而且也不在行。”说罢指着窗外。
潜渊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到了一堆废墟，从还未倒塌殆尽的水泥墙，尤其是墙上带着厚重年代感的红砖窗格子就能看出，那的确是一间建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公共厕所。
他觉得试验已经成功了，既然小姑娘能用土办法做到，那么以选择者的技术水平，利用共振搞塌一个娱乐城绝不在话下。
“你们叫我们来，是因为掌握了选择者的线索吗？”他问。他还算了解大张，那个人比较谨慎，不到十拿九稳是不会出手的。
大张顿时不好意思起来，他习惯了独当一面，还不能坦率地请人帮助，倒是荷风大大方方地说：“是的，我想起了一个很像选择者的人。但是大张哥哥要保护我，分身乏术，只能拜托各位哥哥姐姐啦！我听说秋池姐姐有一个特殊本领，过目不忘对不对？”
寻秋池的本领不叫过目不忘，哪有这么神奇呢？她是短暂视觉记忆好，脑子就如照相一般瞬间能记下大量的资料，但不长的时间内（大约五分钟）就会渐渐忘记，仿佛是相片底片褪色。由于大脑中的海马体发达，她对人脸的识别能力极强，比如说她看你一眼，三年后她可能忘了在哪儿见过你，什么时候见过你，但你的脸她是始终记得的。
荷风夸奖道：“妈妈以前老说我是脸盲症患者，所以我好羡慕你的这种能力哦！”
寻秋池的鼻子瞬间就翘到了天上，叉腰说：“是哒，我有特殊的辨脸能力，我就是最强大脑！”
潜渊出手把她的鼻子压了下来，她不满地将他的手拍开。
“荷风，你刚才说想起一个很像选择者的人，意思是你曾经见过嫌疑人？”潜渊问。
荷风点头：“嗯，但我当时没在意。”
“是谁？”
荷风说：“清洁工。”
潜渊、寻秋池和法师面面相觑，示意荷风多说一些。
荷风说：“我喜欢‘皇朝猎豹’那座热闹的大楼，自从决定将预备十三处的办公点设在楼里后，平常没事时，我最大的消遣就是在楼里转悠，不管是营业时间还是打烊时间。”
大张插嘴道：“那座楼里鱼龙混杂，三教九流，能看到世间百态，我原先不同意将办公点放在那里，但协助选址的十二处觉得大隐隐于市，荷风也没意见，于是便答应了。”
荷风笑嘻嘻说：“那楼里就是个小世界，什么事都有，什么人都有，连篇大戏，可好玩了。每天我就开启芯片，这里转转，那里蹲蹲，反正也没人注意到我。我生命中的前十几年总是被死亡的阴影笼罩着，所以爸爸妈妈都不允许我出去玩，连同龄的好友都没有。”
“说说那个清洁工。”潜渊提醒道。
“嗯。”荷风用右手食指轻点着下巴，想了片刻后说，“大概在火灾发生的前一个礼拜吧，有一天早上八点钟我在大楼里转悠，突然发现了一个陌生且年轻的清洁工。”
潜渊抓住了“年轻的”这个词，问：“有多年轻。”
荷风说：“二十多吧，相对于男性清洁工来说太年轻了，这边的老头不到六十岁都不好意思扫大街。我当时看到他就隐约觉得奇怪，首先他太年轻，其次在那座楼里的所有人——除了我和大张哥哥——生物钟都几乎颠倒了，人晚上兴奋，早晨疲倦，八点钟不是清洁工上班的时间。除了白班保安，‘皇朝猎豹’所有员工的一天都是从中午十一点开始的。”
“他穿着清洁工的制服，带着一顶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推着一辆装满了工具的清洁车，沿着中央走廊一路打扫。这不奇怪，奇怪的是他在柱子边扫得特别认真，一圈一圈，扫完了还要拖，而最多人走动的地方比如走廊中间，他却仿佛不上心般草草了事。”
“哦，有点意思……”潜渊挑起了半边眉毛，他问大张，“那些柱子是承重柱吗？”
大张回答：“是的，“皇朝猎豹”是仿罗马式建筑，用了很多古典式样的券和拱顶，内在是普通的混凝土框架结构现代建筑。我已经专门请教过委员会里的专家了，框架结构虽然牢固，也有其缺点，它是以梁和柱互相连接，构成其承重结构，虽然牢固，也有其缺点，那就是框架节点应力非常集中，一旦部分承重结构遭到破坏，其他的稳定性也会随之减弱。”
潜渊说：“所以荷风你觉得，那家伙在破坏承重结构？”
荷风摇头：“当时我可没这么觉得，我是觉得这个人有心事，似乎有强迫症一类的，围着柱子一圈一圈地转。反正当时整座楼里没有别人，连保安也在偷偷睡觉，所以他不在乎，在大厅和中央走廊磨蹭了一个多小时。”
寻秋池问：“他看见你的没有？”
荷风摇头：“应该没看见吧，我在高处。他在一楼打扫，我蹲在三楼栏杆的角落里，那栋楼的大厅有三层楼高，天花板中央装着一台价值千万的水晶灯，开启时可壮观美丽了。非营业时间水晶灯不开，为了节电大部分筒灯照明也不开，所以二楼、三楼的角落漆黑一片。”
“你盯着人家扫了一个小时的地？”潜渊问。
荷风说也不尽然啦，我边看人扫地，还边吃了早饭，还边打了手机游戏。
“……”潜渊心想这丫头也是怪，比起寻秋池来不遑多让，为什么委员会总喜欢招募这种小天才呢？
“总之他的行为不符合清洁工的身份，他一定在对那栋建筑做什么。”荷风说，“后来我又见过他两次，都是在大清早，都是围着柱子转，最后一次见到他是火灾和塌楼事故发生的当天。”
“他也围着柱子转？”寻秋池问。
荷风摇头：“那天我并不知道楼下设备间着火了，所以还在房间睡觉，大张哥哥在外面的一间屋子办公。然后火势渐渐大起来，整栋楼的报警设备察觉烟气响应了，‘呜哇呜哇’地疯狂地叫，大张哥哥听到了，赶紧把我叫醒拉出去。我当时吓得有点儿懵，过了好几分钟才在看热闹的人群里发现了那个清洁工。当时我没觉得什么，事后想想也好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