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秋池在一边帮忙捆绑武加丕:“进门一句话都没说就开打,也没问问他是不是选择者。”
“他是。”潜渊喘息着说。
“这么肯定?”
“普通人会一见到我们就跳楼吗?”潜渊反问。
“这的确是个很明显的特征。”寻秋池点头,“话说那个在图书馆跳楼的瞿铭,是不是也把警察误认为我们反选择委员会的了?”
“那就不知道了。”潜渊把晕迷的武加丕扛了起来,说声,“走。”
寻秋池问:“去哪儿?”
“事不宜迟,去车站。”
“什么车站?”
“好姑娘,别耽误了,路上给你解释行不行啊?”潜渊说。
寻秋池说:“不是我耽误,是你自己不走啊,你一个人扛不动是吗?”
“……”潜渊伸出左手,“来帮个忙,扶我一下,我看这人足有二百来斤。”
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武加丕搬到车上,塞进了后备箱。随即潜渊迅速跳上驾驶座,发动后连门都来不及关好就开走。寻秋池问他:“大白天玩儿绑票,没问题吧?”
“没问题,芯片在保护我们,组织也在保护我们。要是没点儿特权的话,谁还干这可恶的工作。”潜渊说,“坐好,我要开快了!”
寻秋池系上安全带,潜渊猛踩一脚油门,黑色越野车向箭矢一般往前扎去。开出小区后它融入车流,左突右进,灵活地变换车道,只花了平常一半的时间就上了高架。
寻秋池问:“你说的车站在哪儿?”
潜渊问答:“在桂香区。”
“桂香区是最老的市中心,哪来的车站?”寻秋池皱眉。
“去了就知道了。”潜渊往左打方向盘,又超过了一辆车。
我朝城市的老中心城区都有几个普遍的特征,比如规划混乱,道路狭窄,车辆拥堵,但房价却居高不下,桂香区也是如此,只是面积更小,大约只有十平方公里。出于古城保护的需要,该区至今都没有什么高楼,当然也不存在什么CBD和高档小区,低矮的民宅依河而建,粉墙黛瓦绵延数里,和附近的几个旅游点浑然一体。
潜渊和寻秋池驱车来到桂香区,沿着逼仄的街道拐了几个弯,进到一条依旧是青石板铺路的小街。以往这些地方都是车辆禁行的,但看到潜渊的车牌后,有人立即赶来搬走了路障。
“这里是车站的势力范围。”潜渊解释。
寻秋池问:“整个桂香区都是?”
“不,只有这一块。”潜渊说,“他们车站人手少,管不了那么大的地方。”
越野车沿着小街向前,五六分钟后来到了尽头,车辆右拐,侧面一户民宅的大门应声而开。越野车开进大门,停在院子里,黑色的铁铸雕花大门在他们身后重新合上。
潜渊跳下车,拉开后备箱,往外搬武加丕。寻秋池也下车帮忙,她托着武加丕的脑袋问:“这儿哪来的车站?”
潜渊指指地下。
“地铁?”寻秋池更糊涂了。
他们所在的这户民宅显然过去曾是达官贵人的住所,粗看似乎就有好几进院子。寻秋池根本来不及细看,潜渊背起了武加丕,她扶住了潜渊,三人急匆匆地往屋里走。
穿过了两进堂屋,两进院子,来到了一幢大约曾是小姐闺房的小楼前。潜渊推开虚掩的门,把武加丕扔在了返潮的青砖地面上。
“怎么又换位置?”他无奈地问,“电梯固定在一个点不好吗?”
“哪儿有电梯?”寻秋池问。
潜渊指着前方一只朱红色漆器雕花镶嵌螺钿的木头衣柜。
“那是电梯?”
潜渊拉开衣柜门,里面果然是电梯。
两人把武加丕抬进电梯,潜渊按下了控制面板上“-1”的按钮。然而根据行进速度和运行时间来看,目的地绝对不止地下一层。
电梯急速下行,从换气孔中吹进的风带着属于地下的潮湿、阴冷的空气。
寻秋池觉得心慌腿软,她不恐高,却有点儿恐洞,她害怕漆黑的,不见天日的地下场所,连带着连地下停车场也不喜欢。以往单位组织去广西或重庆的洞穴旅游,所有同事都愉快地下去了,只有她不敢。她怀疑自己上辈子死在溶洞里,而且是非正常死亡。
潜渊察觉到了她的恐惧,拉住了她的手,她却一头扎在了他怀里,紧紧地搂住他的腰。
“……”潜渊问,“你害怕是吗?”
寻秋池委屈地点头。
“那你上下摸我干什么?”潜渊问。
“摸一下又不少块肉。”寻秋池说,“人家害怕!”
终于电梯停下,轿厢门打开,门外迎接他们的是一位西装革履、穿着标准三件套的老年男子。
看到寻秋池,他微微欠身笑道:“你好,初次见面,我是站长。”
“站长?”寻秋池问,“您这是什么站啊?”
站长说:“是遣送站,你就称它为桂香站好了。”
潜渊把武加丕拖出电梯,寻秋池也随之出去,然后她发现了一个比地铁站还要广阔的空间。高高的穹顶悬在距离头顶足有二十米处,穹顶上的射灯因此显得微不足道,好在支撑穹顶的十多根廊柱顶端都装有大灯,虽然是朝上打的,但整个车站因此不显得太过昏暗。
这是个奇妙的场景,车站就像把七八十年代的火车月台整个搬到了地下,穹顶、站台、廊柱、铁轨、停靠的绿皮车,几乎都一模一样,区别大概是站台上没有吆喝做买卖的小贩,以及没有到处刷上绿漆和标语。
“啊……”寻秋池仰着头,张大了嘴。
“怀旧吗?”站长问她。
寻秋池回过神来笑道:“可惜您没有穿制服,也没提个灯。”
站长也笑了。他把注意力放在了武加丕身上,问潜渊:“这确定是选择者?”
潜渊说:“大差不差。”
站长板起脸:“什么大差不差,我到了那边是需要向他们汇报的,万一你弄个不是的来,我岂不是很被动?”
潜渊微微一笑:“这个人叫武加丕,是三名诈骗平台操作者死亡事件的作案人,也是北荡湖翻船时间的始作俑者。关于本次抓捕的报告我随后上交。”
站长从口袋中掏出一件手机似的仪器递给潜渊,潜渊在屏幕上按了指纹。
站长说:“可以了,接下来交给我吧。”
他将武加丕拖入车厢,冲着潜渊和寻秋池挥了挥手。
寻秋池也挥手再见。
站长笑眯眯地说:“小姑娘,再来玩呀。”
寻秋池点头说好。
车门合上,车灯亮起,随后只有三截车厢的绿皮车缓缓启动,沿着铁轨前行,不一会儿便消失在漆黑的甬道尽头。
寻秋池凑到铁轨边上,把身子探出站台去看:“这车不是烧煤的?”
“在地下空间烧煤,你想呛死么?”潜渊说,“那是一台地铁,不过故意装饰成那样而已。”
寻秋池问:“那地铁开往哪儿?”
潜渊回答:“无量界。”
“啊!”寻秋池表示惊讶,“无量界不是和我们平行的世界吗?它和我们在地缘上有接壤?能用火车开过去?”
潜渊说:“那也不是普通的地铁,中途肯定要经过什么屏障、结界或者空间跳跃之类的,具体怎么操作要问站长了,不过他从来不肯透露。”
“他叫什么名字?”寻秋池问。
“不知道。”
“连你也不知道?你不是在反选择委员会里八十年了吗?”
潜渊笑道:“但是他比我还早,大概在光绪年间他就开始为委员会工作了,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叫站长。”
寻秋池咂舌:“都是老妖怪。”
潜渊说:“行了,接下来的事情才头疼呢。”
“还有什么事?”
潜渊说:“我们办完了一件案子,应该写报告啊。”
“报告这种事情,让九皋写好了!不然养着他干嘛?”
潜渊笑了:“让他写?那我们行动七处不过多时就会被撤销的。走吧,我得回去要整理一下思路,写一份没有漏洞的报告出来。”
寻秋池问:“处长,抓错了人会有什么惩罚吗?”
潜渊点头:“有啊,扫厕所。你昨天换下的袜子洗了没有啊?”
寻秋池冷哼一声:“管得着吗你?”
九皋正在家中等他们,他已经得知了抓住武加丕的消息,所以做好了万全准备,比如说横幅已经拉起来了。
寻秋池一个字一个字地念道:“跑了瞿铭不要紧,世上还有武加丕——热烈庆祝华东局行动七处九皋、潜渊、秋池等三位同志成功抓捕武加丕……九皋你是不是有病啊?”
九皋问:“你觉得我是靠什么捱过六十多年的枯寂岁月?”
潜渊说:“其实我们还是有漏洞的。”
寻秋池歘分:“哪有?”
潜渊说:“我们并没有找到武加丕和小树林死者有接触的影像证据啊。”
九皋叫道:“那还用找?就说S市的那两个吧,他们还可以说和武加丕没什么交集,是武加丕找上门去杀人的。小树林吊死鬼可是和武加丕却打了好几个礼拜的交道啊!武加丕跟他要债来着!武加丕是个身体强壮的人,又有打架斗殴故意伤害的前科,打晕一个人,再把他吊起来,应该不算难事吧。我估计这三个人都是被用同样的手法杀死的。”
寻秋池皱眉:“为什么警方就主意不到武加丕呢?”
潜渊说:“因为警方根本没有追查,都是当做自杀处理的,没人会在自杀者身上花时间,尤其那几个人自杀的理由还很充分。几个小时之后,站长那边会有反馈,我想应该没有抓错人,不过如果抓错了,站长必定雷霆震怒。”
“老爷爷发飙,我们怎么办?”寻秋池问。
潜渊眯起眼睛一笑:“随他去。你们聊吧,我写报告去了,你们俩做饭,晚上吃顿好的。”
九皋跳起来:“吃火锅吗!”
“你们定。”潜渊说着关上了房门。
“牛羊肉火锅!”九皋激动地搂住寻秋池的肩膀抖了抖。
寻秋池问他:“出去吃吗?”
九皋说:“废话!不出去吃难道还在家吃?万一派出所出来找你,你就和我当众亲嘴儿,人家一般不好意思盯着看哒!”
寻秋池问:“亲潜渊不行吗?”
九皋就不明白了:“妹妹,我哪点不好?”
寻秋池说:“大家都是同事,你就不能凡事让着点儿处长?”
九皋说:“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女流氓?你是不是只看脸?”
突然这时潜渊拉门出来,说:“承兑汇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