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渊拉门出来,说:“承兑汇票!”
其余两人都没听明白,问:“什么?”
“瞿铭给徐同学的承兑汇票。”潜渊的脸色很不好看,“瞿铭虽然在卫校上课,本质上还是个学生,他怎么能搞到面值二百万元的承兑汇票?”
他问寻秋池:“你还记得在小树林死者口袋里发现的五万元的汇票吗?”
寻秋池点头:“记得。你的意思是……”
“难道是武加丕?”九皋插嘴。
潜渊说,“承兑汇票虽然不是罕见的东西,但除了业内人士,其余人还真接触不多。那几个诈骗犯尤其是小树林死者原先就是做资金生意的,说白了就是倒卖承兑汇票,而武加丕又是杀死他们的人。所以我提供两种选择:第一,瞿铭不但是个老师、博士生,还兼做资金生意,且做得不小;第二,瞿铭认识武加丕,武加丕把从死者身上得来的汇票给了他。你们觉得哪种可能性比较大?”
九皋腿一软,坐在了沙发上,喃喃:“他认识武加丕……”
寻秋池有些茫然:“干嘛?他认识武加丕有什么不对吗?你们在害怕什么?”
九皋揉着头发说:“在害怕麻烦,麻烦大了。”
“为什么呀?”
“因为他们是选择者。”潜渊说,“选择者就像独狼式的恐怖分子,通常采用单独行动的方式,不和同类接触。”
“怎么会?”寻秋池半信半疑,“他们不需要帮手的吗?”
“基本不需要,因为他们单人能力很强。”潜渊说,“你看武加丕和瞿铭,他们虽然都被我们发现了,但你能说他们失败了吗?他们一个人至少杀死了六个人,而且瞿铭还全身而退了。”
九皋补充:“这几十年来,他们组织的规矩就是不联系、不合作,以免被反选择委员会拔出萝卜带出泥。”
“那如果合作了呢?”寻秋池问。
“那就是大麻烦,超级麻烦!”九皋把自己陷在沙发里,作瘫痪状。
潜渊将视线转向红木色的大门,仿佛那门背后有什么令人痛苦的东西:“那就说明他们的导向变了,至少在我们华东局的管辖范围内,导向变了……”
“能说清楚一点儿吗?我真的听不懂。”寻秋池说。
九皋凑上前:“世界上只有几种地方选择者才会联合,第一是战乱频发的地区,第二是恐怖主义肆虐的地区,第三是即将发生重大灾难的地区,总之都是会突然死很多人的地方。你觉得以我们华东目前的情况,是会发生战乱,还是暴恐,还是大灾难?”
寻秋池摇头:“不会吧,我怎么觉得都不大可能……”
潜渊说:“小心为上,虽说只是两个选择者互相接触过,但绝对不是个好兆头。你们想吃火锅就先去吧,我把情况跟华东局汇报一下。”
九皋说:“华东局不会信的,他们就是一群臭官僚……这么一来我也没什么心情啦,咱们在家吃算了,我去把火锅找出来。”
寻秋池什么都没有经历过,撇嘴心想:有这么糟糕嘛?一个个如丧考妣。好在她还算能克制,什么都没说,带着潜渊的信用卡和现金去买牛羊肉了。
这顿晚饭三个人都吃得很沉默,连一向废话连篇的九皋也恹恹的。潜渊显然没什么胃口,专门帮寻秋池烫菜烫肉,把能吃的都先夹到她碗里,显得很爱护下属。
“来,多补充点儿蛋白质。”他说,“以后的斗争形势很严峻啊。”
九皋难得没有屁话,也说:“多吃肉,跑得快,逃命时候用得上。”
寻秋池面前的小碗都堆成尖了,她实在有点儿弄不明白:“我们和选择者是战场上的对立面,既然我们有组织,为什么他们不能联合?”
“现在的问题不是选择者,是收割者。”潜渊说。
寻秋池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个不得了的词:“收割者?”
潜渊问:“感觉这个称号很不祥是吗?”
“嗯……”
“希特勒就是收割者。”潜渊说。
寻秋池筷子上的肥牛片滑了下来。
潜渊继续:“还有二战时期的东条英机、墨索里尼、广田宏毅、土肥原贤二,赫尔曼·戈林、阿尔弗雷德·约德尔……上世纪七十年代在三年零八个月的时间内,在柬埔寨造40万至300万人非正常死亡的红色高棉,九十年代不到三个月内制造了80-100万人死亡的种族大屠杀的卢旺达胡图族6名首领……你所能想到的所有的杀人狂魔、嗜血疯子和战争犯,其中有一半是收割者。”
“另一半呢?”寻秋池问。
“具有******倾向的人类,最突出的是张献忠和洪秀全。对了,李自成、黄巢也是标准收割者,张、洪那种人渣还捧不上他们的臭脚。”
寻秋池说:“不妙。”
九皋瞥了她一眼:“知道不妙,你还在大口吃肉?”
寻秋池说:“你也在吃。”
潜渊问:“秋池,还要羊肉吗?”
九皋这次反抗了,怒道:“处座,你怎么不问我!”
潜渊一言不发地把羊肉捞进寻秋池碗里。
九皋说:“你们俩结婚得趁早啊,再过十几年潜处长就要退休了,然后就会被烧了发电。”
潜渊举起汤勺在他脑袋上抽了一下,说:“有病吗?”
九皋往嘴里塞了一颗鱼丸:“老树开花,许你绽放还不许我说?”
潜渊告诉寻秋池:“别理他,你吃你的。”
寻秋池说:“继续刚才的话题吧,只有在收割者出现的时候,选择者才会联合吗?”
潜渊点头:“是的,选择者各自为战,好似在浓雾中互不相关的个人,看不到对方的人影,也不会交往联络。收割者就像一盏灯——嗯……这么说太光明了——收割者是一团升腾的杀气,突破了浓雾的笼罩,把选择者都引领到了一起,从而扩大屠杀的范围,所以他们被称为收割者。”
“他们个人力量有限,但煽动力和蛊惑力大得惊人,甚至还具有超强的洗脑能力,选择者都是清醒者,他们只是执行使命,但许多原本普通、糊涂、短视的人类都会被其引到充满血腥与仇恨的邪路上去。”
“如今******世界就存在收割者,他们隐藏在原教旨主义者的队伍里,不但以消灭西方文明为己任,也渴望消灭更多的生命和文明。”
九皋接着说:“收割者的可怕在于他是一个爆炸装置的核心,他会引爆身边的所有。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前苏联斯大林也是收割者,所以他发动大清洗屠杀了两千万人;本拉登是收割者,他以19个追随者为代价,一天之内干掉了世贸中心里三千多人。美国花了十年才把他处决,其中有很大一部分的功劳是CIA的,另一部分却是我们反选择委员会在美帝的战友。狙杀本拉登的行动组里有我们的人,是叫汤姆还是什么的?”
潜渊说:“汤姆和拉斯利。”
“对。”九皋说,“一对好基友。”
寻秋池问:“还有呢?比如希特勒?”
潜渊说:“嗯,纳粹第三帝国是个彻彻底底的狂潮。不说别的,就说那些在集中营里大肆屠杀的高中下等军官、男女看守,那些战犯们,他们之中有部分是无量界的选择者,但另外一部分只是被洗脑的人类,其实人类比选择者残忍多了。”
寻秋池问:“我们国家出现过收割者吗?”
潜渊说:“太多太多,有一些说出来你都不会信,因为在你的历史课本上他们都是正面人物。这是需要特别说明的一点——历史成王败寇,有些被歌功颂德的人物其内心并不光明,对于循环界来说,他们是屠夫;而另外一些被唾弃痛骂、刻在耻辱柱上的人氏,倒很可能是反选择委员会的。”
寻秋池吓了一跳:“反选择委员会不是秘密活动的吗?为什么会有公开身份?”
潜渊说:“也不是一直都这么低调,签了马关条约的李中堂就是我们委员会的特别调查员。”
“真的?”寻秋池问。
潜渊说:“真的,他属于极少数的知道委员会存在的高层,也属于极少数头脑清醒的人,这个‘极少数’在当时绝不超过五个人。所以你看,李中堂在历史上毁誉参半,前几十年尤其被骂得厉害,因为他镇压农民起义。而那所谓的农民起义……唉,江南十室九空,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就不用提了。”
“曾国藩是不是?”
“他算是吧,”潜渊说,“但他没有正式加入组织。”
寻秋池感慨:“历史啊……”
潜渊说:“历史是洋葱,每每剥开一层却都不是真相,等剥到最后一层,又发现什么都没有了,成了指缝间的一捧黄沙”。
寻秋池说:“一顿火锅,吃了一肚子的危机感。”
“那你还吃?”九皋笑骂。
寻秋池把最后一颗牛肉丸大方地让了出来,九皋满面慈祥地笑了:“好姑娘,大爷疼你。”
寻秋池白了他一眼。
潜渊单手撑着下巴,神情忧虑,镜片在火锅的蒸汽下有些模糊,俊美的脸上毫无表情:“还有一点——收割者并不一定都是男性,我上面提到的卢旺达种族大屠杀事件中的收割者,就是一位中年女性,而且是一位母亲。收割者比选择者的目标更明确,他们会选择合适的躯体,甚至能为了目标蛰伏十多年。”
“危机深重。”寻秋池说,“面条呢?可以放进去烫了。”
“……”九皋对潜渊说,“寻小姐将来领导我行动七处,不知是福是祸,这种情况下还想着吃。”
潜渊终于笑了起来,温柔地望向寻秋池。
“你什么意思啊?”寻秋池张罗着往火锅里添料,“面呢?我明明买了呀。”
她一路小跑去厨房找挂面,潜渊在她身后喊在这儿呢,找到了,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