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诗缈笑了笑,“你觉得孙延人和老国公爷是什么样的人?”
飘雪为之一噎,孙延人深不可测,就好像是另一个千岁爷一般,可是飘雪却又知道,千岁爷只有一个,孙延人只是孙延人而已。
“他们都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所以齐司华和安成平并不足畏惧。”
将军莫不是功成名就万骨堆砌,孙延人那样的人,又怎么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呢?而定国公,心有牵挂,这一仗关系着墨月的未来,他不会输了的。
似乎应了沫诗缈的想法似的,墨月很快到来。
只是此时此刻的墨月,却没有了之前的明媚,眼神中都有几分陈黯,沫诗缈见状不由皱眉,旋即却是笑了起来,“怎么,去视察军情了?”
墨月女扮男装,是齐司华的近侍,所以她的出现,也说明齐司华已经回来了。
“诗缈,我担心爹爹。”墨月毫不掩饰,她甚至有些后悔,“我知道爹爹为什么而来,可是他并不告诉我,甚至连突袭吉州都不告诉我。”
她害怕了,害怕失去这十多年来最强有力的靠山,失去自己这个血脉至亲。
看着忽然间落泪的人,沫诗缈低声一叹,“那你可曾后悔?”
骤然抬起眼眸,墨月目光炯炯,落在沫诗缈身上,微不可察的哀恸,可是却还是倔强了,“我不后……我不知道!”
她骤然间失声,扑在沫诗缈怀中,委屈的像是个孩子,“我不知道,诗缈,我真的害怕。”
墨月身上还穿着甲胄,沫诗缈只觉得浑身被狠狠撞了一下似的,硌得有些疼痛,只是看胸前墨月委屈却又是不不知所措的模样,她又是心疼。
“你害怕老国公爷出事,害怕因为自己而害死了疼爱你的父亲,甚至害怕齐司华见死不救,自己爱的人却是害死了父亲。”
墨月所有的担忧都被沫诗缈一一道出,那样苍白的担忧,脆弱的只如一张宣纸,几乎是一触就破。
“可是,你害怕又能如何?老国公爷依旧是身处险境,齐司华现在还没有出兵增援。”
抽泣声停顿了下来,墨月抬起头来,看着那最后值得自己信赖的面庞,低声问道:“我知道,可是我该怎么办才好,诗缈,我害怕……”
也许这就是老国公爷的目的,用自己的一条性命做赌注,来换取女儿的成长。
墨月何等幸运,有这样一个父亲。
沫诗缈轻声道:“月月,其实这只是一个结而已,最后能解开这个结的人,只有你自己。我只问你一句,假如时光倒流,你又会怎么做?”
墨月愣在了那里,嘴唇微微一动,她刚想要说话,却是听到齐司华的笑声,“一听说你来,月月就过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亲姐妹呢。”
北疆的风沙让齐司华的一身贵气所剩无几,粗砂磨砺出来了几分男儿气息,还有几分粗糙。
沫诗缈眉头轻轻一挑,“殿下去视察军情,不知准备何时出兵?”
她问题尖锐,墨月微微颤抖,显然也是想要知道这个答案。
齐司华却是皱了皱眉头,“如今我与安将军一同镇守冀州,不容有失,他久经沙场,我自然是听他的更多几分。”
“是吗?”沫诗缈皱了皱眉头,“刚才安将军倒是来过问粮草之事,说是只待粮草到来,便是要与孙将军、国公爷三面发力,看来这就要出兵了的。”
齐司华神色骤然一变,可是看沫诗缈却又是神色平静,根本不像是信口开河的模样,他不由心中怔怔,最后虚笑着道:“是吗?我回头找他商量对策,月月,你累了一天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沫诗缈皱了皱眉头,“月月到底是女儿身,留在营中多有不便,还是与我一同好了。”
齐司华脸色微微一变,看沫诗缈模样却并不像是作伪,他不由看向墨月,“也……”
“不用了,你也是累了一天了,我明日再来寻你。”却是墨月拒绝了沫诗缈的提议。
沫诗缈有一瞬间的不解,只是看到墨月那神色却又是明白,就算是决绝,也要给她一点时间,去做一些交代。只是沫诗缈没料到的事,便是自己这一时的心软,却是让很多事都发生了改变。
齐司华看向墨月的目光带着几分温柔,只是后者却是有些回避这样的目光。两人并没有在沫诗缈的小院中多做停留,便是离开了。
“适才,齐司华来了多久?”
陌林的声音不知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没多久,并没有听到什么。”
沫诗缈放下心来,那便好。齐司华将责任推卸到安成平身上,如今再这么说怕是并不能欺骗墨月了。
没有了羁绊的墨月很多事情也都恢复了正常的判断,相信她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的。
“小姐,奴婢刚才出去,听到了大少爷和六小姐的消息!”
木儿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进来,只是一双眼眸却是闪亮亮的,看着沫诗缈骤然站起身来,她连忙道:“有人说冷公子这些日子一直和一个青年男子在一起,身边还有个伺候的小丫环,一直在军中给将士们治病。”
师父果然没有骗自己,那青年男子是哥哥无疑,至于那俩伺候的,一个便是柚儿,只是周妈妈的儿子……
“可是问清了哥哥他们现在在哪里?”
看着主子着急的模样,木儿点了点头,只是却又有些心虚道:“冷公子听说忻州有不少伤兵,带着大少爷去了忻州。”
木儿只觉得冷公子实在是不靠谱,大少爷和柚儿两个人都没半点功夫傍身,他们怎么绕过兰州去了忻州,这不是冒险的很吗?
以致于,木儿很是不敢去瞧沫诗缈的神色。
沫诗缈却是毫不犹豫,“去忻州。”
木儿和飘雪对视一眼,最后轻声道:“小姐,可是去了忻州,这边该如何处置?”
毕竟,这次主要的任务可是押解粮草。
沫诗缈犹豫了一下,“去把林副将请来。”
木儿愣了一下连忙去请人,倒是飘雪有些担忧,“小姐,冀州这边也不安稳,只怕三少爷对付不来安成平和齐司华的。”
沫诗缈笑了笑,“那我若是不来呢?”
难道冀州形势便能好转不成?
明知道沫诗缈说的是歪理,偏生飘雪竟是没有理由辩驳,“小姐说的是,可我们找什么理由去忻州?”
忻州城和冀州之间可是隔着一座兰州城的,他们总不能飞渡过去吧?
沫诗缈却是胸有成竹,“我自然有办法。”
林副将正在吃晚饭,听到沫诗缈有请便是匆匆赶来,却不想沫诗缈却是要离开。
“郡主,如今赵杨占据兰州,前往忻州根本是不可能的!”
看着略有些激动的人,沫诗缈笑了起来,“那冷俊宇是怎么去的忻州?”
林副将闻言顿时一愣,他没想到沫诗缈竟然对一个江湖中人还多方打探,只是看沫诗缈模样也并非是在玩笑,林副将旋即道:“冷公子到底是医者,想要前往忻州也不是不可能,毕竟,突厥王后患了恶疾,突厥王如今正在给她四处寻找名医。冷公子医者父母心,赵杨为了给突厥王后治病,便是让冷公子前往突厥,过了兰州城,而孙将军则是据此换了半个月的口粮。”
沫诗缈脸上笑意一怔,“不是说齐蒹葭怀孕了吗?怎么,胎相不好吗?”
林副将哪里知道这女人家的事情,顿时愣在了那里。
“末将不知,只是冷公子逗留忻州,甚至斩杀护送的突厥将士已经让赵杨大为光火,现在郡主若是提出前往忻州,这与找死无异呀!”
找死?沫诗缈笑了起来,“我若是不想死,便是谁都杀不了我的。”
她正说着却是看到飘雪神色一变,脚步匆匆甚至没跟自己招呼一声便是离去了。
林副将为难之际,却听到沫诗缈斩钉截铁道:“就这样决定了,我明日前去兰州,这边的事情就要你多照看了。”
林副将自然明白,沫诗缈口中的照看指的不单单是军情,还有墨月。
“郡主放心,末将自当尽心竭力。”
林副将离开之后,小院之内一片安静,木儿已经去收拾行囊,沫诗缈慵懒地倚在枣木大椅上,食指轻叩桌面,直到脚步声响起,她才睁开了眼眸,迎上那带着几分戏谑的丹凤眸,她古井不波的眸子里带着几分涟漪,轻轻晃动。
“你倒是越来越聪明了。”
沫诗缈笑了笑,“是飘雪露出马脚。”飘雪虽然偶尔冲动,可是向来却也都是谨慎的,这次却是匆匆离去便是连个招呼都没跟自己打。
而这一去之后就不曾离开,唯二的原因:她出了事情,她被人责令不能回来。
能让飘雪出事的人并不多,何况还有个陌林在暗中保护。那么唯一的理由便是有一个飘雪不得不听命的人。
那么这个人,只有齐司冥了。
“怎么千岁爷已经忙完了?”
沫诗缈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只是却未能深达眼底。
“孟圣人的话有时候都是狗屁,不过几句本督倒是很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