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芙蓉不以为意,只是一双眼眸中却透着精光,“疯子却也不是笨人,她们巴结我还来不及,又岂敢害我?不过,那蒹葭郡主和小公主莫非和郡主有仇?”
上官芙蓉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犀利,想说什么从来不会给人留半点颜面。
齐蒹葭和齐瑶依的目光的确在自己身上逗留了太久,大概原因她也猜出了七八,却不料上官芙蓉竟也是一直注意着,果然是心细如尘。
“彼此彼此而已。”沫诗缈言简意赅,齐蒹葭和齐瑶依和自己过不去,这京城的贵女们不也是瞧不起来自陇西的上官夫人母女两人。
果然,蛇打七寸,上官芙蓉神色微变,似乎酒意冲上了脑门,慢慢走到窗前打开了窗户,任由着那微风携带着花香吹了进来。
“那么郡主想……”上官芙蓉忽然住口,只是目光却是饶有兴趣的落在了那不远处的假山后面,一阵低低的声音随着微风响起,沫诗缈听到这动静也不由一笑。
还真是凑巧,没想到这里还特意排了这么一出大戏。却不知,是给自己,还是给上官芙蓉呢?
沫诗缈在对方眼中也看到了同样的疑问。
两人正相视而笑之际,外面却忽然传来一阵笑声,“上官小姐现在怎么样了?郡主你俩可别是借醉酒躲开本公主。”
那声音丝毫不加以遮掩,简直是故意的!
沫诗缈和上官芙蓉顿时明白了齐瑶依的意思,果然那假山后的男女顿时都瞧向了这边,女子脸上带着惶恐和恼怒!正是方才那舞姬。
“皇……”那舞姬连忙想要挣脱,却是被齐帝抓住了皓腕。
“美人你怕什么?”既然敢自荐枕席,又岂会害怕被人看到?何况……齐帝抬头看向了那边,窗户不知何时已经阖上了,似乎方才那一幕根本就没发生过似的。
“咦,你们站在窗户前面干什么?这屋里怪闷得慌的,也不打开窗户透透气?”眼看着齐瑶依就要开窗户,沫诗缈阻止道:“公主可别,万一上官小姐到时候吹了冷风受了风寒,臣女可是担待不起的。
喝了酒哪能见风呀,就算是为将来着想也不能贪图一时之快,公主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沫诗缈颇是语重心长,看向上官芙蓉的目光也充满无奈,似乎两人刚才就是在为这事争执一般。
话都说到这般田地了,齐瑶依也不再坚持,只是被拂了意,她到底有些气恼,又想起方才被庄婉嫔说教,顿时气焰飞涨,“郡主到底是出身不一般,这等丫环应该记着事都一清二楚。”
说自己是小姐的身份丫环的命?齐瑶依还真是一如当年那般刻薄呢。
“想来诗缈妹妹是熟读刘嫔娘娘编写的的,当初娘亲让我读来着,可惜我对那乡野之事不感兴趣,只翻了两页就没再看,今日见到诗缈妹妹博学,改日怕是要请教妹妹一二了。”
上官芙蓉言笑靥靥,只是齐瑶依脸色却是越发惨白。
果然是享誉京城的“舌灿如莲”,这一番话果真是大蛇七寸……快准狠。
齐瑶依如今是养在水皇后膝下的,可是其生母却是刘嫔娘娘。刘嫔娘娘出身卑微,乃是女史出身,水皇后曾赞过她说:谨言慎行,是个妥当的人。
后来不知为何得了齐帝的宠幸,更是编写了说的确实乡野之趣,委实上不了台面,倒是宫女子常常私下里传阅罢了。后来刘嫔病逝,这便再也不在宫中流传。
可是这却是齐瑶依的心头刺,生母出身卑微,就连写的东西都是那么上不来台面的,以致于她绝口不提“刘嫔”、“趣说”两词。宫里的一些宫女谁若是不长眼触了她的霉头,便只能自求多福了。
今日竟是被上官芙蓉这来自陇西没见过世面的商户女嘲笑,齐瑶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扬手便要扇她一巴掌,只是高高扬起的手却是僵在那里动弹不得。
她的手腕被人紧紧箍住,那力道竟是能将自己手腕捏碎似的!
“沫诗缈,你放肆!”一个将军府的废材竟然也敢对自己动手动脚,齐瑶依顿时火冒三丈。上次她还没找她算帐。
还真是刁蛮的很,也不知将来是哪个倒霉的娶了去。
“公主,上官夫人可是最疼爱上官小姐的,若是爱女脸上出现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怕是……”
“我管她是上官夫人还是上国夫人!胆敢忤逆本公主,我定要她好看!”只是她怎么用力挣脱却都甩不开沫诗缈的桎梏,顿时俏脸通红。
“你给我放手!”眼见得自己竟是讨不得半点好,齐瑶依嘴上没有那么倔强了,“本公主口渴了,要喝茶。”
她眼珠骨溜溜的转,沫诗缈一眼便瞧出了门道,只是齐瑶依却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又是重复了一句,沫诗缈说道:“那公主可别再闹了便是。”说着便松开了手。
齐瑶依似乎转了性儿似的点了点头,沫诗缈亲手端给了她一杯茶,齐瑶依笑语吟吟接了过去,“竟是劳动楚郡主,这多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还不是接了过去?沫诗缈唇角微微下垂,“权当做诗缈向公主赔……”
“竟然给本公主冷水喝,你什么居心!”
沫诗缈话还没有说完,只觉得脸上顿时一凉,茶水顺着脸颊都落到了她脖颈里,因为天气热了点的缘故,胸前的衣裳竟是被茶水浸湿了,显出一些曲线。
“公主这是何意!”上官芙蓉顿时上前为沫诗缈擦拭脸上的茶水,只是语气却并不善。
齐瑶依却是大变脸一般,顿时小脸一皱,几乎要哭了起来,“我小性惯了,竟是把诗缈姐姐当做身边伺候的了,我……我去给姐姐梳头赔罪。”沫诗缈发髻被茶水打湿,上面还站着一两片茶叶,显然是要重新打理一番才不失礼的。
上官芙蓉眉头一皱,却听沫诗缈笑着拒绝道:“公主客气了,是我有错在先,不用麻烦公主。”
齐瑶依眼泪夺眶欲出,“诗缈姐姐这是在埋怨本公主吗?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姐姐你要相信我呀!”
相信你?沫诗缈心底里冷笑,若是我相信了你,被吃得骨头不剩时去找谁评理?口口声声唤自己姐姐,可是却还是自称本公主。这样的金枝玉叶,她可不敢相信,只是她脸上却满是宽慰,“罢了,只是要劳烦公主了。”
上官芙蓉并不放行,“公主金枝玉叶的,怎么能为臣女梳头打扮?还是我来吧。”
只是她刚说完,就打了个酒嗝,惹得沫诗缈一笑,就连齐瑶依也都取笑,“要是诗缈姐姐不怕沾了一身的酒气,本公主就答应。”
上官芙蓉酒意上来似的,按了按自己的额角,半晌才道:“竟是嫌弃我了,真是没意思。”她自言自语,歪倒在榻上便眯上了眼。
齐瑶依熟门熟路地带着沫诗缈去了东暖阁梳洗,宫女一应的都在羲和阁外侯着,根本不曾进来。
“诗缈姐姐的头发乌黑浓厚,真是好福气。”
刘嫔死后,齐瑶依一直养在水皇后膝下,她虽是年纪小,却也知道讨好水皇后,一手梳头的本事竟是把皇后的坤宁宫里的众宫女都比了下去。
可是金枝玉叶却要这般委曲求全,这最受宠爱的瑶依公主究竟注了多少水分,沫诗缈不清楚,可是今个儿齐瑶依竟是主动给自己梳头,可真是……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呐。
“公主谬赞了。”
齐瑶依一双巧手很快便将沫诗缈那一头秀发打理好,“我给姐姐挽了个云髻,这样衬得姐姐颜色更好了几分,只是这……姐姐的簪子颜色不够,不如用我的这一支?”
说着便将自己头上的簪子取了下来,竟也是金绿猫眼的簪子,只是那色泽倒是更鲜亮了几分。
沫诗缈尚未拒绝,齐瑶依竟是把那金绿猫眼的簪子换了下来,“就当是我们姐妹互换了礼物,诗缈姐姐该不会拒绝我吧?”
互换礼物?倒是个好说辞,沫诗缈含羞一笑,“是公主抬爱臣女,臣女怎敢?”
齐瑶依眼中露出一丝得意,还以为是多大的能耐,不过是一个簪子便收买了,还真是没见识的!
沫诗缈眼睛一瞄,似乎没看到齐瑶依的神色似的,站起身来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否则缺了上官小姐这个正主儿,可就不热闹了。”
齐瑶依脸上闪过一丝鄙夷,“不过是个商户之女,哪里有这般尊崇?姐姐何必讨好她?”她声音不带半点压抑,似乎浑然没想到她说的商户之女正在东暖阁外的榻上斜倚着。
这分明是要把自己拉下水呀,可惜齐瑶依到底道行浅了些,低估了上官芙蓉,这个跟头怕是回头要栽得更深几分。否则,岂不是辜负了上官芙蓉的雷霆手段?
沫诗缈还未开口,上官芙蓉不知何时忽然间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笑意,“你们俩在说我什么坏话呢?还不如实招来?”
眼见得沫诗缈脸色一变,齐瑶依觉得大功告成顿时松开了手,若不是为了……服侍这么一个野丫头,她真嫌腌臜了自己的手!
“哪有什么坏话?本公主忽然想起来还有些紧急的事,两位还是赶快去前面的好,让父皇等久了可就不好了。”
说完,齐瑶依便扬长而去,哪有方才的半点神色。沫诗缈脸色顿时一变,似乎不能置信的似的,直到齐瑶依走了出去,上官芙蓉打趣道:“和这么个小丫头装模作样,也不嫌脸紧么?”
确实,要她一个前世今生活了十八来年的人对着这么个刁蛮公主装样子,还真是……一个字……累。
“不过倒也值得,我们也快些回去吧,主角不在,好戏怎么能开场?”
沫诗缈闻言轻声一笑,“没事,不过还要麻烦上官小姐先陪我去个地方。”
走出月仙殿,齐瑶依向右拐了去,寻了个没人的地方交代身边的宫女道:“本公主还要赶回去,这簪子脏了,去把它丢到碧影湖去。”
宫女闻言点了点头,收好了簪子连忙应了下来。齐瑶依瞥了一眼被落在身后的羲和阁,眼中闪过一丝阴毒,“敢得罪本公主,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待齐瑶依离开后,那宫女才将收好的簪子取了出来,仔细端量着,眼底里透着欢喜,却听到身后有人轻声笑道:“那么好的簪子,若是丢了岂不可惜?”
宫女闻言一惊,回过头去看到来人却不由脸色一变,连忙要收起手来,却不料竟是被上官芙蓉抓住了手腕。
“我看这簪子倒是和诗缈你的相似,莫非是出自一个匠人?不知这位姐姐能否借我一观?”
“可惜了,这等计划周全,却是让这么个愚人来执行,委实可惜的很。”
沫诗缈闻言不由笑了起来,“莫非真要我被陷害了,上官小姐才觉得不可惜吗?”若非重活一世,她也不会这般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