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明白一切后,我立刻狠狠地甩开手,想将那蛊虫从手上甩掉。然而,它那些比头发丝粗一点的腿部却黏性十足,我那么一甩,它竟然靠着自己繁多的腿部稳稳地站在我的手上。
我的这一个举动非但没有甩开它,反而让我陷入了更绝望的境地。我的手上传来撕裂的疼痛,那蛊虫硬生生从我的伤口钻了进去。
它大概有十一厘米长,七厘米宽,而我的伤口仅有一点五厘米的大小。它钻入不过是一眨眼的事情,我看到它顶着我薄薄的皮肤,顺着我的手臂滑到了我的肩膀。我慌了,我用左手卡住它前方的路,想要逼它原路退回来,可它狡猾地绕了个圈,从我手臂下面通过。
我骇然狂奔,想找些绳子之类的物品绑住我的手,不让它在我的体内乱跑。说来也怪,它的体型那么大,可钻进去后竟然仅有拇指大小,想来它也是个虚胖的体质,只是它身上的翅膀显得它很大而已。
不等我找到东西,我就感到了一阵的眩晕。这次的头晕不比之前,我一点儿都不觉得难受,心情反而还迅速好转。我面前的夜色逐渐化开,散成了一团黑雾,轻纱般蒙住了我的眼睛。
我仅剩的一丝理智告诉我,蛊虫的毒液发生了作用,我来不及搭乘的士离开,就要坐在这随时都有人进出的小巷里,经历长达两小时的幻觉。
日落之后,午夜之时,一个女生晕倒在无人的小路里,可不是什么安全的选择啊……
再睁开眼时,我的眼前就装满了红色。那是多么鲜艳的红,比辣椒更漂亮,比夕阳更璀璨。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香味,我闻出了檀香和冰莲的味道,跟一款香水的中调很像。
嗯?我不是产生了幻觉吗,为什么还会出现了虚幻的嗅觉?
“想什么呢?”一道笑声自耳边传来,温柔中带着满满的欢喜。
我转头一看,虞非白坐在旁边,托腮看着我。
“这是在哪里?”他是躺着的,我也是,这是一张大红的床,我伸手一摸,竟然还从被子下摸出了几粒红枣和花生。
“这里是我们的新房啊。”虞非白探出手来,揉揉我的头发。“那群人闹洞房也太厉害了点,我们应付到半夜一点才结束,结果你连衣服都没换就倒在了床上。你看,现在都是凌晨六点了。”
说着,他指向他那边柜子上摆放的时钟。时钟是粉嫩的颜色,四四方方的,很像是果冻的质地。上面的时针还有着樱花的图案,告诉我已是早上了。
“新房?”我的反应慢了很多拍,我完全弄不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我们结婚了?”
“是啊。”虞非白的手指抵在我的唇上,冰凉而柔软。“你忘了吗?那晚在不思蜀酒吧,你一个人去调查,差点就出了事。还好我看到了短信,及时找到了你。那蛊虫很厉害,白格花了一天一夜才救了你回来。我一直守着你,你醒来后,原谅了我。再过了三天,我向你求婚,你答应了。”
“是吗?”我问道。
可我为什么都不记得他说的事情了?
不对,幻觉,肯定是幻觉!
我用力掐了自己一把,要想证实现在的场景,只要这么做就够了。人在做梦的时候是感觉不到疼痛的,幻觉亦然。
我掐得很用力,结果,我的皮肤传来了一阵疼痛,痛得我喊出了声音。
靠,这是真的?
我不可思议地看向我的手,被我掐过的地方红彤彤的,也许过了一会儿就会淤青。虞非白怜惜地对着我的手摸了摸,说:“就算觉得是在做梦,也不要这样对待自己吧?”
我怔怔地看着他,他的眼睛如点漆般黑亮,他的唇就像是一枝刚折下来的海棠花,我许久没有那么近距离地打量他了,我的心跳竟然还为此加快起来。
这一刻,我不情不愿地承认了我对他余情未了的事实。糟糕,这一切都是真的吗,我真的嫁给他了吗?
“虞非白……”我开口,嗓音沙哑,又似迷离。“我不是在做梦吗?”
“傻瓜,这都是真的。”虞非白捧着我的脸,眼神明亮。下一秒,他飞快地亲了我一口。“你看,这像是假的吗?”
我的脸唰一下就红了,老天,我居然还能透过我的指尖感觉到那温度。这也太逼真了点,怎么会是幻觉?
“这是我们新婚第一天?”我咬了咬嘴唇,问。
“对,可惜昨晚有一件事没有来得及完成。”虞非白朝我靠近了一点,那唇瓣好比在颤动的樱花果冻,看得我心慌意乱。
“我,我饿了,早餐吃什么?”我紧张得浑身都僵硬了,我对这件事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我还不想那么快就成为他的人。老天,我会手足无措的。
“你想吃什么跟我说就行了,但是,我今天想吃你,好不好?”虞非白却不肯就此放过我,他的两根手指并拢,轻轻捏住我的下巴。
我的头抬了起来,正好亲上了他。我挣扎了一下,但他抱得好紧,我完全推不开半点距离。我闭上了眼睛,在他的吻里沉沦,可心里却擂起了千万面鼓,吵得我心慌慌。
他凑在我的耳边,轻声呢喃:“念衣,我是真心爱你的。我很高兴你原谅了我,给了我机会,我会陪你到老。等到你老死了,我还会在你投胎的时候捣乱,让你喝不成孟婆汤,下一世,每一世,你都是我的。”
他说情话时声音有一种独特的沙哑,撩拨着我的心弦。哪怕我布下了重重心防,将我的心严密守护,却也在他的每一个字中崩塌了城墙、拆散了武器、推开了城门。此刻,我只想当小鸟依人的丝萝,依靠在这棵乔木身边。
我抱着他,听着他在我耳边说的情话,心中愈发的欢喜。我嫁人了,我是他的妻子,这是一件多么值得向全世界宣告的喜事!
我在欣喜中睁开了眼睛,想要回应他的话,忽然之间,我的目光从我的右手上瞥过。
我看到手背上出现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上面爬满了蛆虫。它们在咬着我的腐肉,伤口拉扯得更大了,有脓液流出,滴了下来。我的右手是放在虞非白的脸颊上的,因此,那些脓液也顺着我的手流到虞非白的脸上,再流进他的嘴里。
虞非白浑然不觉,还在对我说话,他的嘴巴一张一合,我却像是耳聋了一般听不到半个字了。我只看到那些掺了血的黄色脓液滴进他的嘴巴,他粉红的嘴唇扇动着,洁白如贝壳的牙齿上,瞬间钻出了发丝般的黑色虫子,爬得满嘴都是!
和他相对的我将这副骇人景象看得一清二楚,我尖叫一声,推开他,从床上坐了起来。
“怎么了?”虞非白坐直了身体,不解地看着我。“你没事吧,是不是没休息好?”
他说话时,变成青紫色的唇中不断掉落出细小的虫,那些虫落在大红色的喜被上,将喜庆的颜色抽走,整张床都褪成了深黑色。虞非白坐在床垫上,被子如枯萎的花朵般卷起来,在他身下铺开了一片玄色海洋。
我看见那张被子不断缩小变薄,最后如金属遇到了磁铁般,吸在虞非白的背上,并开始上升。最终,那被子变成了一对黑色的羽翼,牢牢地贴在他背部。虞非白朝我抬起了手,袖管一下子变得好空,露出了上十条纤细的昆虫肢体。他的眼睛放大,是蜻蜓般的复眼。这不是人,这分明是一个巨型的虫子!
“别…走…吱吱……”他从床上站起来,背部的黑色半透明羽翼随之抖动,现出了对称的红色斑点。
我皱起了眉头,这副模样压根就是那只钻入我体内的蛊虫,好家伙,它竟然主导了这么逼真的幻觉!我不但能闻到味道,看到景象,而且还能拥有正常的感觉!
难怪王大炮的东西那么好卖了,如此逼真的感受,和在现实中又有什么区别?可是,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我看到的幻觉却是恐怖向的,难道那个女生也是出现了类似的幻觉,才会在惊吓过度之中猝死吗?
它彻底恢复了虫子之驱,然而大小还是和人类差不多。眼看着它向我走来,我实在很有压迫感。
哪怕我知道这是幻觉,我也不敢轻举妄动。它就在我的身体里作怪,我若是在这里死了,是不是代表我在现实也是真的死亡了?
我搞不懂这是什么蛊虫,我更恨我现在昏迷了,没法对它用任何的东西。幻觉出现了多久,离两小时还差多少时间?到那时候,我还能活下来吗?
蛊虫的复眼是淡红色的,看上去就像里面有成千上万只小眼睛在看着我。我看得头皮发麻,又不敢移开视线,便和它干瞪眼。
不知过了多久,那蛊虫大叫一声,张开翅膀朝我飞来。我大吃一惊,在它快碰到我的时候就地趴下,然后果断滚开。
这一滚,我就撞到了某个坚硬的地方,很像是一堵墙。这幻觉还真不是盖的,我撞上去后该疼的地方都剧烈地疼痛起来。
“哎哟。”我捂着我的额头,倒吸了一口冷气。
“丫头,你在这里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