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担心我么?”他薄唇凑到我耳边,轻言低语,只差一点就吻到我的耳垂了。
“滚蛋!”我碎他一口,拖着蹒跚的步子就往竹林方向走。
是我太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此次不仅没找到我妈和楚倾玄,还差点把命丢了。
相信李叔看到我这个样子,也会气得破口大骂吧。
杵着一根竹竿,我踉踉跄跄地走在坑坑洼洼的竹林里,走了好一会儿,回头才发现那个男的竟一直跟着我。
我很无奈,只得停下,转过身问他:“你跟着我干什么,我都说了我家里有两个道士,他们会收了你的。”
“无妨。”他温雅一笑,“这个世界上,还没有我君墨怕的人。”
说此话时,他眸中划过一缕异样的光茫,话里有话,我也堪不透彻。
反正看这个人第一眼,我感觉就不好,站在他面前,对上他的凤眸,我觉得整个人都是通透的。
“总之,我不会让你踏进我家。”懒得拐弯抹角,我直截了当地说道。
他虽救我一命,但此人到底是敌是友还未可知,我不能随便就让他入了我的家门。
君墨眯了眯眼,白瓷面具下的嘴角抽了抽,伴随着细微的风声,他缓步走上前来,眸眼幽深地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那不如……你随我走。”
眸光流转,氤氲雾华,顷刻间,无尽睡衣涌上来,眼前视线越来越迷离,闭上眼睛…我只想好好睡一觉。
混沌中,我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我梦见一个人拉着我在黑夜中奔跑,而身后,是楚倾玄焦急而悲凄的呼唤声。
我想回头,可身旁的人却一直告诉我,不要回头,不要看。
跑过漫长的道路,我终于停了下来,抬头才看清拉我的人,他轻袍如雪,执笛而立,脸上挂着亮白的瓷面具,冲我邪肆一笑。
我一惊,转身欲跑,他却一把拉住我:“楚瑶,此生…我才是你的良人!”
我惊出一身冷汗,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这才惊觉只是一个梦。
只是我很奇怪,好好的怎么会做这样的梦,而且还梦见那个奇怪的男人。
一定是我魔怔了,我拍拍脸颊,想让自己清醒一下。
哪知清醒过来,我发现自己躺得竟不是自己家的床,而是直接躺在一具棺材里!
尼玛!太可怕了!
我吓得汗毛倒竖,直接从棺材里跳了出来,不料还未站稳,迎面便对上一张惨白如纸的脸。
我心一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这才看清,原来只是一个纸人。
吓死我了,我拍拍胸脯,松了口气。正想弄清楚这是什么地方,漆黑的房门突然开了。
一股阴森的冷风吹进来,我不禁缩了缩身子,这地方怎么感觉像冰窖一样,好冷。
一袭白衣的君墨走了进来,看到我冷得厉害,视线扫向一旁的纸人,他的目光倏尔变得阴冷无比:“为何不给夫人拿件衣服?”
那纸人似能听懂人话,吓得立马跪了下去,双手伏地,颤声道:“鬼帝大人饶命,我马上去拿!”
说完站起身来,急忙忙地往外跑,看着他一双手脚收屈自如,我愕然不已。这这这……那些花圈店做的纸人真能动啊。
但更让我惊叹的不是那个纸人,而是君墨的身份。
我听到那纸人唤他‘鬼帝’?鬼界帝君,这得多大的官啊。
望着眼前的神秘男子,我惊得嘴里都可以塞下一个鸡蛋了。
微扬嘴角,他举步上前,抬起修长的手指欲要来摸我的脸。
我心一慌,忙往后推,背脊抵上冰硬的棺材沿,手触摸到棺材里的被褥,一阵冰凉。
惊慌之余抬起头来,却见君墨已经走了过来,伸手一推,直接将我推进了棺材里。
“你……”话未出口,他已翻身压到了我的身上来,坚挺的鼻翼轻蹭着我的鼻尖,寒冷的空气袭上身来,冻得我直发抖。
“瑶瑶,”他指尖轻触我的唇瓣,低低开口,“瑶瑶,做我的妻子吧。”
话毕,头微倾下来,要吻我。
“滚开!”我扭过头,推开他,手扶着棺材沿就要坐起来,他却把我再次推倒在身下!
“你忘了吗,你答应过我的。”他扳过我的脸,低头在我额间印上一吻,细声说道。
可笑!我几时答应过?
冷冷睨他一眼,我别过头,话语极尽冷淡:“你不要后悔!”
嘴角牵起一抹浅笑,他道:“我君墨做事,从不后悔……你……”
剑入肺腑,他紧抿着唇,凤眸中满是不可思议。
腐肉烧焦的味道从他背后飘过来,我漠然无视,一把将桃木短剑从他背上取了出来。
“瑶瑶……”他好像瞬间失去了力气,一下瘫软在我身上,微微踹息。
好不容易,我才推开他,从棺材里爬出来,往光线晦暗的门外跑去。
“楚瑶!”君墨低微的声音不停从身后传来,我心颤颤的,只一个劲地往前跑,一刻也不敢停下。
迎面撞上那个给我送衣服的纸人,手中的桃木短剑不小心擦到了他的肩膀,下一秒,一股阳火就从她的伤口处燃了起来,整个纸人瞬时化成了灰烬。
死的时候,她叫得很痛苦,那种烧心灼热的感觉,应该比人肉来得更痛苦。
我颤着握剑的手,心里很是难过,我……我并没有想杀她啊!
“奉大人之命,尽快抓回那个凡人!”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沉喝,紧接着,一阵刺耳的喊杀声就响了起来。
声音洪亮,气势磅礴,他们似乎离我越来越近了。
对着地上的烧尽的纸灰,我默念了一声对不起,侧身继续往外逃。
我一介凡人,又怎是那些会术法的鬼怪的对手,他们很快追了上来,离我不过几十米远。
脚下似灌了铅一样,我跑得越来越力不从心,刚跑出宅院大门口,就一下栽倒在地上,门沿踢得我的脚裸生疼。
眼看后面的人追了上来,我忍着疼痛爬出来,打着趔趄出了宅门。
一出去我就被人拉到一边,还没看清是谁,他就一把将我扔进了一只大桶里。
桶里散乱地摆放着一些生人的残肢,有手、有脚、还有瞪着眼睛死不瞑目的人头。
整个桶里充斥着一股难闻的血腥味,闻之作呕,但更让我无法直视的是那些早已腐烂得爬满了蛆虫的残肢。
我一阵反胃,敲打着木桶盖:“你是谁,放我出去!”
让我跟这些残肢呆在一起,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算了。
“不想被抓回去就别叫!”桶外传来一声骂冽,声音很熟悉,好像是......夜岚。
我一阵头皮发麻,这桶里的这些东西就是他用来熬汤的食材吗?当真是够恶心。
我紧裹着衣角,尽量不让自己与那些东西有过多的肢体接触。听到外面来了动静,我紧抿着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透过桶盖缝隙,我看到阴沉沉的街道上走来一大堆人马,他们全都穿着古色长袍,手里提着一盏蓝色灯笼,面色惨白,毫无血色,一个个立在那里,活像电影里的僵尸似的。
夜岚则靠在一边,手甩拉着他的大汤勺,嘴里还乐呵呵地哼着歌儿。
为首的阴差看到夜岚,眸中闪过一丝不自然,迟疑了片刻,还是走上前来,沉着脸问道:“你可看到一个阳间女子从这过去了?”
“阳间女子?”夜岚故作糊涂,轻笑不止,“能来阴间的阳人那肯定都不是凡人,若是用她们来熬汤,那味道...啧啧啧...”
一边说着,一边伸出舌头微舔嘴唇,满脸沉醉的回味着。联想到身边的这些残躯,我打了一个寒颤,这个夜岚,到底用了多少活人熬汤!
那阴差脸色也不是很好,冷眼瞧了一眼夜岚,突然移动脚步,缓缓走上前来。
我当下缩紧身子,不敢再看,但心里却是怕得紧,他这眼神,该不是发现我在这里了吧!
夜岚也预感不妙,跨步挡到木桶前:“你想作甚?”
阴差走到他身前顿了脚步,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了,我屏着气息,听到外边没有一点声音,心里紧张地抓狂。
蓦地,头顶一声巨响,炸得我差点跳起来,正慌乱间,忽听得夜岚更为紊乱的话语:“你...你干什么?”
桶盖被压得紧紧的,腐臭的腥味出不去,我闷在里面,被熏得头晕眼花,巴不得马上推开桶盖出去透气。
但为了我的清白,还是极力忍耐下吧。我捏着鼻子,屏气凝神,竖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片刻的沉寂后,只听得那阴差冷声道:“以后...不准到西都冥府来卖汤!”
那话说得咬牙切齿,不知道一向清高的夜岚此刻听得是什么样的表情。
‘咚’地一声,桶盖忽而被人松开,稀稀疏疏地光线照进来,瞬时吸走了大部分腐臭气息,没有先前那么闷了,正欲凑到桶边吸口新鲜空气,缺见夜岚满面冷光地盯着那个阴差:“你以为我想来?这西都冥府,是我夜岚最不稀罕来的地方!”
“你......”见夜岚头也不回地推着餐车走了,那阴差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看到那群鬼离我越来越远,我松了口气,总算是逃出了那个君墨的魔掌了。
只愿此生,再也不要与他有任何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