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灵异大国隐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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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转世之身

天门一语值万金,让穆彰阿一扫心头所有的阴霾。

穆彰阿深知,权势再大,全凭皇上的恩宠赏赐,荣辱只在君心;门生再多,都是为了附炎趋势,聚散皆因利益;富可敌国,不过是春花秋月,来去几曾由人。只有子孙后代才是自己的,棒打不散,源远流长。

穆彰阿对天门的话深信不疑,心里异常激动,为了讨彩头,对天门说:“爷爷说过送你礼物的,你瞧着这屋里头,哪件东西中意,尽管拿。”

邵如林担心天门不知轻重,相中穆彰阿的心爱之物,到时尴尬。朝他直摇头。

曾国藩对天门的话不以为然,以他之见,中国历来是一个喜欢造神的国度,像关公、姜子牙不都被奉为神仙了吗?天门不过比其它孩子奇特一些,最多算是偶露峥嵘,要说神奇,全是那些无聊的人臆想出来的。

穆彰阿身为军机大臣,本应独具慧眼,游刃世外,怎能被平常人的传言蛊惑,对一个孩子的话顶礼膜拜呢。

曾国藩觉得老师的话不免太过随心所欲。笑着圆场道:“老师太慷慨了,只是天门并不识您房中宝物。他将要进上书房伴读,老师何不给天门写几个字……”

不等曾国藩的话说完,天门走到穆彰阿面前,拉住他的手,摩挲着他拇指上的玉扳指说:“我要这个。”

随身佩戴之物,对主人来说是最珍贵的,从来不会轻易送人。

前次穆彰阿主动送天门玉佩,被以假玉拒绝,让他面子上颇为过不去,从此便暗下决心,再不以随身物品赠人。

这回天门主动要他身上之物,穆彰阿知道天门眼毒,能入他的法眼,定然绝非寻常俗器,更是舍不得了。

其实穆彰阿这枚玉扳指,来历并非光明正大,原是韦符夜里巡查时,在一盗贼身上缴获的。

据韦符说,那盗贼窃自一个老毛子身上。他看到扳指内壁上刻了一个蒙古文字,以为是满文,便拿给穆彰阿辨识。

穆彰阿后来找人翻译出来,是一个“臬”字,却不知何意,又不便找史官查证。穆彰阿见这枚扳指玉质上乘,细看仿佛还有五彩沁色,便留下自己赏玩。

穆彰阿房间里值钱的东西数不胜数,天门偏看中他的玉扳指,大话出口,这可叫他为难了。

曾国藩见天门张口便要老师的佩戴玉器,更觉自己的判断是对的,孩子终究是孩子,再珍贵的东西只当是玩物。因穆彰阿有言在先,这时便不好应对。

他瞧出穆彰阿面露犹豫,正要从中打横。

邵如林喝斥天门:“不许胡闹,就依曾先生的提议,请穆爷爷给你写幅字。拿回去好好学习,今后能有穆爷爷一星半点的成就,你这一生便是受用不尽了。”

邵如林这话不说还好,这样一说,穆彰阿脸上可就挂不住了。

穆彰阿撸下扳指,交给天门道:“爷爷说话算数,你既然喜欢,就送与你便是。”

邵如林一把抢过来,还给穆彰阿道:“他哪配得上如此贵重之物,小心给大人摔了。”

曾国藩这才插上话道:“老师的诚心诚意我们都看到了,不如老师暂且收回成命,等天门长大了,若还喜欢,再送他不迟。”

穆彰阿准备趁势落篷,天门小声嘀咕说:“这原本是我的东西。”

声音虽小,却振聋发聩,穆彰阿听得无比真切。问道:“这原本是你的东西?此话怎讲?”

邵如林只当天门怄气,道:“天门,穆爷爷家里的东西,怎么能是你的呢?要真喜欢这种玩意儿,爷爷回去给你淘弄一个。”

天门说:“这个不是他的东西,他留着不好。”

这话让穆彰阿吃心了,是啊,这就不是他的东西啊。韦符说是从盗贼身上查获的,他的话也未必可信,还不定是从什么哪儿弄来的呢!

那么天门自称是他的,这里面还有什么说法不成?天门通灵不假,总不会是转世而来的吧?

穆彰阿对天门说道:“你来说说这东西的来历,说明白了就归你。”

天门吸了下鼻子,说:“那上面有个字,念……。”

天门用蒙古语读出“臬”字。邵如林和曾国藩都听不懂,穆彰阿专门向人请教过,他听懂了。

穆彰阿十分惊惧,把扳指内壁的“臬”字亮给邵如林看。

邵如林问道:“他说的是这个字?”

“是,他说的是蒙古语。”

天门既没看到内壁上的字,也没学过蒙古语。如同失物招领,他说出了玉扳指的特征,还读出了那个蒙古字,这东西不是他的还会是谁的!

让邵如林和曾国藩想不到的是,穆彰阿突然站起来,双手捧着玉扳指,恭恭敬敬地还给天门,说道:“得罪了。”

曾国藩叫了一声:“老师!”

邵如林也忙站起来道:“大人,你这是要折他的寿啊!”

天门接过扳指,在左手拇指上试了一下,自言自语道:“过几年就能戴住了。”

邵如林还要说什么,穆彰阿道:“雨山兄,什么话都不用说了。你应该早就知道,天门是转世而来的,对不对?”

邵如林道:“转世之说,似是民间传闻,不足为凭。不知大人因何说天门是转世而来。”

“照这扳指上的铭文看,应是元代的物件,天门一口咬定是他的,而且,知道上面有字,能用蒙古语读出来,还不是转世吗?”

“那也未必,若他是转世而来,我们又是从何而来?大清国有百姓万万,从没有听说谁是转世过来的,不能因为天门突发灵感,识得蒙古字,就说他是转世的吧。”

其实,邵如林也为天门刚才的举动吃惊,参照他以前的种种异常,邵如林已经认可天门为转世而来。只是心存忧虑,不肯承认。

曾国藩早已惊得目直口呆,对着天门看了又看,结结巴巴说道:“依老师之见,天门的前世在元代?”

“不错。”

穆彰阿心中暗自思忖,若天门的前世真在元代,说不定天门还和他的老祖有渊源呢!

邵如林道:“大人,伯涵老弟,今日之事切勿外传,拜托了。”

穆彰阿道:“雨山兄放心,兹事关系重大,我和伯涵绝不会说出去的。”

天门手捏着玉扳指,注目不语,神态庄重,仪容祥和,仿若神游八荒。看他这形状,已非在现实中了。

众人心有灵犀,都不敢说话,怕惊扰了他。

一时间,屋子里静得怕人。过了许久,天门突然打个哈欠,恢复常态,说道:“爷爷,我们该回家了。”

邵如林点头,唤醒在瞌睡的响地,一手牵着一个,向穆彰阿师生二人道别。穆彰阿唤来乔管家,让派两顶轿子送邵如林爷仨回去。

送走邵如林爷孙三人,曾国藩问道:“老师,这世间真有转世的奇迹吗”

“怎么没有,藏传佛教的传承不是凭据转世灵童吗?”

“学生以为那只是一种形式,原来都是真的。”

“不是亲自所见,我也不信。”

此时的曾功藩,忽然觉得自己所学有限,所见更是短浅,已经完全陷入混乱当中。

“天门为转世之身这件事,要不要上奏天听?”曾国藩问道。

这话原不该问的。不问都可以装糊涂,问了,便是将难题交给了穆彰阿。发现转世异人,不上奏是欺君罔上,上奏怕引起朝野议论,说不定会招致祸端。

穆彰阿叹了口气道:“伯涵,想不到你也无法淡定啊!”

曾国藩满面羞愧道:“是,学生的修为不够,请老师指教。”

“你没见天门的奇异吗?这种事,让你我遇见,一言不慎,非福即祸。烂在肚子里吧。”

“老师教诲的是,学生记住了。”

曾国藩这一晚,亲眼目睹了天门的神奇,如同在蓬莱仙山走过一遭,不由对人生追求怀疑起来,平时所读的圣贤书也觉索然无味。

他有很长时间,竟放弃功课,专读那老庄的文章,试图从中破解世事更迭的秘密,寻找出人事存废的意义。

文庙监院瞧着他不大对头,问他为何消极。曾国藩苦笑道:“老子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富贵在天,生死由命,人生苦短,何必搏命呢!”

监院奇道:“伯涵,你正值青年,如何会有这种遁世想法?”

“老大人,你可知世间有一种通灵的奇人,洞察世事,不学而知。我们常人苦苦追求的,可能是他前世放弃的,我们视如宝物的,在他却不值一文。你说我还读书求功名有何意义?”

监院笑道:“你错了,神仙也是从凡人修来的,不读遍天下文章,不阅尽人间百事,不见识万里风物,人生才是没有意义的。我知道有通灵奇异之人,可那不过凤毛麟角。你我凡人,要按万万凡人的路去走,世间事尚且未识透,便去逐仙溯道,那也是误入歧途。”

曾国藩仔细琢磨监院的话,三日方才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