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在地道中回响,与身边寒冷的温度混为一体,钻进耳朵里就像是注入了冰水,让人忍不住颤抖。
我抓紧申耀阳的胳膊,奇怪的是,这一次他没有反过来安慰我,而是整个人都在打颤。
印象中,申耀阳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怕,很厉害的存在,只要他说别怕,我就会心安,可眼下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师哥”唤了他一声,继续道:“里面的人很厉害吗?”
申耀阳扭头看向我,借助手电筒的光,我发现他的眼睛居然红了,一层水雾在他的眼眶里打着转。
他横臂抹掉了眼泪,握紧了我的手,“走”
申耀阳的举动让我不明白怎么回事,可他什么都不说,凝重的表情让我将话又憋了回去。
继续向前走,没用上十分钟我们便见到了一道铁门,和平常的门不同的是,门板上面刻着符印。
符印是用来对付鬼物邪物的东西,就算是我脑子迟钝,也清楚门里关着的是什么。
申耀阳摸着门,好看的一双丹凤眸闪过怒恨的光,那是我不曾见到过的。
他从挎包中拿出朱砂盒,右手食指中指蘸着朱砂在门板上画符,在符印收尾的那一瞬,一层刺眼的红光闪现,下一刻申耀阳便将铁门推开。
这是一个密室,密室中挂在墙壁上挂着油灯,和煤油不一样,燃烧时冒着幽绿的光芒,就像是鬼火,看着极其瘆人。
密室不通风,里面的味道也不好闻,血腥,烂肉发臭的味道都有,闻着就想吐。
我捂住口鼻,赤憬也是嫌弃的蹙了下眉,唯独申耀阳不在意,甚至是左看右看寻找着什么。
呼~~
一阵阴冷的风在密室刮起,幽绿的火光飘飘摇摇,衬得我们的影子忽明忽暗。
“不是连哲涛,你们是谁?”那声音又出现了,依旧冷的像是冬日里的寒雪。
“师傅”申耀阳哽咽的说道:“师傅,您显身出来,我是耀杨,耀杨啊。
“耀杨”那声音重复了一遍,不出一秒密室便开始阴风肆意刮起,声音再一次传来时夹带着暴怒,“不管你是谁,回去告诉连哲涛,让他别在痴心妄想,有本事就散了我的魂,否则有一天从这里出去,我一定要了他的命。”
“师傅,我没有骗你,我就是申耀阳,您还记得我第一次和您去捉鬼,我险些……”
申耀阳立在阴风中,叨叨着他和师傅之间的往事,我却呆呆的站在申耀阳身边,脑袋里一片空白。
师哥的师傅不就是连韵南,也就是我……我爸爸。
他几年前就失踪了,申耀阳一直在寻找他,可是一直都没有音讯。
如果这里困着的是连韵南,那也就找到了寻不到音讯的理由了。
“师傅”申耀阳欣喜的一喊,顺势拽过我的胳膊朝着前面走,这时,我也回过神来。
抬眸看过去,我见到了连韵南,他已经不是人的存在,是以鬼影的模样出现,那张脸与之前看过的相片比较要瘦些。
申耀阳把我往连韵南面前推了推,“师傅,师娘已经去了,不过您和师娘的女儿就在这儿,您睁开眼睛看看。”
话音未落,申耀阳推了我一下,“师妹,他是你爸爸,叫人啊。”
我瞅了一眼申耀阳,再看连韵南,虽然他的遭遇让我心里火大,恼恨连哲涛和二爷爷,可是让我喊爸爸,嗓子眼就像是堵了一团棉花,怎么也发不出音来。
连韵南闭着眼,没有见到我的喜悦,在听到‘师娘去了’四个字时,鬼影怔了一下,垂在身侧的双手在颤抖,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你师娘是怎么死的?”
妈妈死去的原因我没讲过,申耀阳这时对我使眼色,我咳了一声,瘪嘴道:“为了给我改命才死的。”
“改命”连韵南呢喃,倏地,他眉目一动,“姬伯卿的封印解除了?”
“对”我讷讷地承认,心里趟过了一丝酸涩。
连韵南叹息了一声,抬起手伸过来,我下意识的躲开,可瞧见他的闭着眼睛留下了两行血泪,心里非常的憋闷和难受。
不睁开眼睛,他是不是已经瞎了?
“师傅,您的眼睛?”申耀阳也发现了这一点。
“被连哲涛弄瞎了,不碍事,我已经习惯了。”连韵南说得颇为轻松,可当时的情况一定很残忍,很痛苦。
我扼制不住心里的酸楚,下意识握住了连韵南的鬼手,把着他的手把脸凑了过去了。
连韵南双手摸着我的眉眼,“孩子,是爸爸没本事,不能改变那时连家几位长辈的决定,害的你妈妈和你在外受罪了。”
“我妈因为什么离开连家,那时是什么决定您改变不了?”我一直想知道答案,可连家年长的保姆要么辞退了,要么就是不知道,冷不丁去问连家人也未必会听到实话,现在终于有机会知道真相了。
连韵南仰头看向了一处,在回忆那段往事,然后一字一句的讲给我听。
他说几百年前,又或者是千年前,尸王姬伯卿和连家的一位姑娘相恋,当时连家没有人赞成,为了断了二者的情,连家人设计了姬伯卿和那位姑娘,姬伯卿的精魂被连家镇压封印在渡摇山,尸体被赶尸楚家夺走。
尸族的王被连家这般对待,尸族便要血洗连家,那姑娘也许不想连家灭族,或者不想看着尸族和连家残杀,牺牲性命以血为咒将静灵之地封了,从此尸族便不可踏入三界,连家也避开了一劫。
相安无事,一代一代的传承下来,在连韵南这一代,有一天地府阴官连家祖上来了阳间连家,说连韵南妻子,也就是我妈妈怀的孩子乃是连家那位姑娘转世,为避免我的出生引得姬伯卿冲破封印,尸王再一次现世,必须将我除掉。
连韵南一人抵不过连家数人达成一致让我妈妈堕胎,妈妈知道这件事便收拾东西连夜离开了连家,隐姓埋名二十几年,怨了连韵南二十几年,却不知,把消息走漏的人便是连韵南。
知晓前因后果,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以连家除魔卫道的责任,连韵南同意并且逼着妈妈堕胎也是大义,他放走妈妈,让我有机会出生,这也是为了自己妻子孩子考虑的男人。
只是,他们一定是搞错了。
如果我是那个姑娘的转世,姬伯卿又怎么会说他找错了人。
“谢谢您当初放走我妈妈,不过从一开始你们就错了,我不是那个姑娘的转世。”
“是不是已经不重要了。”连韵南抬起手指向了东南方向,“孩子,我一天都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今天,爸爸送你个东西,就在那边的案台上的红木盒子里,你拿过来。”
顺着连韵南指着的方向看,果真有一个案台,上面摆着香火蜡烛,红木盒子就在最前端,像是淋了血一般。
“那是什么?”红木盒子让我有点打怵,没去拿。
“是……”连韵南说的吞吐,“是……是用我的天盖骨做成的宾灵。”
天盖骨,如果我没有理解错,那就是天灵盖啊。
我这第一次见面的爸爸也忒重口味了,送孩子的东西竟然是天灵盖。
知道是什么东西,我更不愿意拿了,可相对于我的膈应,申耀阳非常的痛心,还很气愤,他三步化作两步走过去拿起红木盒子回到我身边。
“师傅,连哲涛竟然这么残害你,我一定替你报仇。”说完,申耀阳把红木盒子打开,拿出天盖骨做成的宾灵牌递给我,“师妹,拿着。”
我把手背到了身后,盯着那个宾灵牌,说道:“连哲涛这个卑鄙小人,残害了您的头骨,想必也没有将您其他的尸骨埋葬,不如都放在一起葬了吧。”
连韵南眉头蹙了下,虽然见不到他的眼神,可从面上能看出他有些心伤,就因为我没有收下宾灵牌吗?
“师妹,这宾灵有很多种,招财,赌运,感情,姻缘等,可连哲涛用师傅的头盖骨制作宾灵一定不是那么普通,他的目的是和师傅缔结主奴关系,让师傅听令于他,而且……”
申耀阳把话顿住,扭头看向了连韵南,继续道:“而且师傅的魂魄进入宾灵牌内,永生永世不得轮回,守着与其缔结的主,直到这个主死去。”
这个宾灵的制作太阴邪了。
“我供奉着,是不是我们就结成了主奴关系?不行,这样绝对不行。”爸爸两个字我是叫不出口,可我们的关系不会发生改变,现在让我和连韵南缔结成主奴关系,这怎么可以呢?我会遭天谴的。
“傻孩子,你的供奉不会与我缔结主奴关系,放心吧。”连韵南听闻我拒绝的理由,紧抿的唇翘了个弧度。
我将信将疑,“真的不会?”
“不会”申耀阳托起我的手,将宾灵牌放到我手中,“师哥向你保证。”
申耀阳这般说了,我这才点了头,“师哥,我信你,这宾灵牌我收着。”
“师傅,您的魂魄进去吧。”
连韵南伸出手摸了摸申耀阳的脸,眨眼间的功夫化作一缕绿光进了宾灵中,那块圆形的头骨登时渡了一层光膜一般闪闪发亮,上面刻着的我不认识的符印慢慢变成了深色。
“师妹,我们回去。”
申耀阳拽着我便走,不想这时候一直没有说话静静看着的赤憬忽然抓住我另一只胳膊,说道:“恐怕现在出不去了。”
“什么意思?”我下意识开口问道。
“有人来了。”赤憬回应,没有一点紧张。
他不慌不忙,我和申耀阳却不是这样。
细细听来,脚步声近了,很快,从门口依次进来了两个人。
见到残害连韵南的罪魁祸首,申耀阳双手捏拳咯咯作响,他恨恨地盯着他们,说道:“赤憬,你趁机带妙波离开,这里我来应付。”
“你就不担心我把妙波拐到妖界去?”赤憬搂住我的腰,明显是应下来了,可嘴上却是刺激着申耀阳。
申耀阳哼了一声,“解决完我自会找你要人,见不到妙波,我定会搅得你妖界不宁。”
“呵,好大的口气,不过,我等着。”
他们俩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连哲涛早就不耐烦了,睁大了眼睛,理直气壮地道:“把宾灵交出来。”
“休想”
申耀阳摸进挎包,拿出符纸,咬破手指画符印,口念咒语打了出去,连哲涛与其对上,二者没有近距离打斗,而是斗法,场面激烈到地动壁晃,要不是赤憬扶着我,我根本站都站不稳。
“妙波,走”
赤憬搂着我奔向门口,岂料连二爷爷守在那,好一副仙风道骨之姿,“既然来了,着急走什么?”
“臭老头,滚开。”赤憬怒喝,扬手挥出。
连二爷爷年纪虽大,躲闪却非常及时,趁势攻击更是手脚灵活,刚强有力,并且招招打过来的目标都是我,赤憬便处于了被动。
“别管我了,松手。”我的本事和连二爷爷相比就是渣渣,可我也不会逞能,明知打不过还硬拼。
赤憬却执着的紧,“我要是连女人都护不住,又怎么在妖界称王。”
说罢,赤憬眼中闪过狠辣,双手一摊,手掌上出现了一根玉笛,他躲闪着连二爷爷的攻击,吹响了玉笛,悠扬的笛声被扩音了一般,带着穿透力摄人心魂。
“噗”连二爷爷开始还能抵抗,随着笛声极高极快的骤变,他向后退了数步,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瞧着他这样,我不禁勾起了嘴角,可想到密室中还有申耀阳,紧忙回头去看。
“师哥”我惊呼,松开搂着赤憬脖子的手,大步跑到了申耀阳身边,扶起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办,“赤憬,你快过来啊。”
赤憬收起玉笛走来,扣住申耀阳的肩膀便走,“他不会死,我们现在赶紧出去。”
不得不说,妖就是妖,申耀阳好歹也是大男人,可赤憬一手搂着我,另一只手拎着申耀阳,轻飘飘便出了古井。
哪曾想,我们出来才站稳脚步,一柄木剑从申耀阳的肚腹穿透,猩红的血顺着木剑流出。
血腥,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