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谙说开颅就开颅，真是干脆利落到让人五体投地。
小电锯看似不起眼，功率却大得惊人。沈谙一打开开关，刀刃便高速旋转起来，嗡嗡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自动脑补这东西钜在自己脑袋上的感觉。
电锯无比锋利，几乎没有停顿，就将尸体的头盖骨切开了。
移走颅骨顶部之后，里面白花花的大脑就露了出来。
只不过这具尸体的大脑从体积上来看，明显比正常人要小了许多。是尸体死后脑组织会萎缩，还是说这其中另有缘由？
大道上并没有明显的青黑色死肉，但是在脑干末端，却能够清楚地看到一抹青黑色的影子。
我犹豫着抬手比划了一下，说：“看起来我们有必要把脑组织也切开。”
沈谙满不在乎地微微一笑，一手拿起一把型号较大的手术刀、一手重新拿起了镊子，三下五除二，就将我们眼前这颗萎缩掉至少一半体积的大脑一层层像是拨洋葱一样拨开了。
却没想到，大脑最深处的组织刚刚被打开，就有什么东西从中窜了出来。
“躲开！”
我甚至来不及看清窜出来的究竟是什么鬼，只来得及大吼一声将沈谙狠狠向外推出，自己却因此站到了他原先的位置上，直面这突如其来的攻击。
我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挡住自己的头脸。
一团湿漉漉的东西从尸体的大脑里窜出来，然后落在了我的手臂上。顿时，我就感觉到有无数细小的触手，正试图通过我的毛孔向我的身体里钻。
这是什么恶心的鬼东西？
我吓了一跳，连忙将湿气放出体外，形成一层蓝色的火。
污秽之物惧怕明光，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那海藻一样粘稠的黑绿色物体一接触到我的尸气之火，顿时将所有的触手都收了回去，然后狼狈地向外跃开，转而又一次冲向还在愣神的沈谙。
但这一刻，沈谙却爆发出了惊人的反射能力。
在那物体落到他身上之前，他竟然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玻璃烧杯，杯口朝下狠狠的一口，居然真的将的团暗青色的东西给扣在了里头。
沈谙这一手真是如行云流水，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忍不住出声赞叹了一句：“漂亮！”
“顾小姐过奖了。”沈安这时候倒是谦虚了起来。他仍旧用双手牢牢的按着那个玻璃烧杯，不敢轻易放开。
不过这一次，他倒是有些紧张过了头。寄生物最大的特性就是：在离开宿主之后如果不能尽快找到下家，那么，它们很快就会失去活力。
果然被沈岸关在了玻璃烧杯里的黑青色原团一开始还能够蹦达挣扎几下，但是三分钟不到，就整个萎靡下来。等过了大约五分钟的时候，就已经彻底失去了生机。
沈安紧张地看着我，脸上一副别人说的话他都不信，只相信我的态度：“顾小姐，我可以松手了吗？”
沈谙为我马首是瞻的行为落在乔慕安的眼睛里，顿时让他面具后的脸色浮动了一下。
我收回视线，近距离观察了一下那团一动不动的物质，然后才点了点头：“可以了。”
沈谙顿时长舒一口气。
我这才注意到他鬓角的头发早就已经被冷汗浸透：很明显，他刚刚的反应虽然堪称完美，但心里头却是害怕的。
想来，那是理所当然的啊。
和人外生物战斗最刺激也最可怕的一点，就是我们永远不知道自己下一次面对的会是什么样的敌人。
至于这团暗青色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我皱着眉头，心中划过的第一个词语却是地狱生物。
在我看来，只有那些来自万尺之下的怪物们，想拥有这么多匪夷所思的能力。
我在心里盘算着：千机是狱主，那么他的身边一定有得是关于地狱生物的情报。那么，不知道沈如初需要以什么样的代价，才能从他手里换来一本地狱百科全书？
与地狱生物接触得越多，我就越发觉得自己对他们有限的了解会成为今后任务中一块沉重的绊脚石。我隐约觉得，地狱生物、尸蛊神教，乃至千机和他口中的那些叛徒，彼此之间都有些不可分割的联系。
但而另一方面，千机此前对我的态度也让我产生了戒心：他不认我，只认沈如初，这就意味着我从他手中根本无法得到任何情报和协助。别的不说，单说若是有朝一日沈如初身陷险境，我都没有把握千机到时候是否会被我请动出手帮忙。
我对千机的观感从未改变：他这个人，实在不值得信任。
这时，乔慕安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里暗流涌动的意味彻底将我的注意力拉了回来：“这东西，沈先生想怎么处理？”
我抬起眉眼，向沈谙看了过去。
这东西，他想要，乔慕安的特案办想要，就连我都想要。
沈谙在我看过去的时候，也正好向我看了过来。他眼中隐约闪过的光让我暗道不妙，但还没来得及开口阻止，沈谙的话就已经说了出来：“刚刚顾小姐救了我一命，我现在如果还开口争抢，那就实在太不识抬举了。投桃报李一向是我的原则，所以这东西我愿意主动让给顾小姐。”
这个该死的家伙。
我隔山观虎斗的美好计划被沈谙一句话彻底搅黄了。
无奈之下，我只能对乔慕安勾起嘴角，说：“乔二少，能者得知。你老实告诉我，这东西你拿回去，真能研究出个所以然来？”
乔慕安看着我，脸上的表情一片冷然，完全没办法看出他的情绪来：“听顾小姐这个意思，倒像是知道这东西的底细？”
而我也继续带着好整以暇的笑容，回答：“我知道怎样？不知道又怎样？乔二少，明人不说暗话。这东西你要，我大可以拱手相让，但是我若是做这么个人情给你，我自己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乔慕安立刻摇了摇头，说：“顾小姐，我这里的好处，您什么都不用做就能享受了。”
“那可怪不了我。”我对着他笑愈发甜美，“还是说特案办准备二对一，两个大男人跟我这个小姑娘来上一场？”
“怎么可能呢？顾小姐永远是我们特案办的座上宾。”
“那就好办了。”我环顾一圈，然后抬手指了指解剖室一侧墙上的小门，“乔二少，闲杂人等退散，我们借一步谈生意，如何？”
“斌子，你陪沈先生说说话。”乔慕安立刻干脆地答应下来，然后也不看地上倒扣的玻璃烧杯，自顾自向通往管理室的小门走去。
乔慕安这干脆利落的态度真让我觉得听欣赏的。我想，他到底是有着军人的背景，办事的风格和面貌还是与同处特案办中的张斌大有不同。
小门背后是一间小小的单人办公室，里面一张桌子两张椅子，看上去简单明了。
乔慕安绅士地为我拉开座椅，然后自己才坐了下来。
“不知道顾小姐的生意想要怎么谈？”
他开门见山地问玩，又忽然加了一句：“实话实说，我这里还真没有什么东西是顾小姐需要开条件才能拿到的。说不准为了这个样本，我只能以身相许了。”
乔慕安说这话的时候面部表情依旧严肃，以至于我一下子都没有反应过来。
我愣了几秒，然后才说：“乔二少别开玩笑了。您觉得我会相信您对我真的有意思吗？不好意思，您眼中那看着神奇生物一样的表情，实在是太明显了。”
“好奇难道不是感情的一种？”乔慕安看着我，忽然摆正了态度，认真说道，“顾小姐，沈家能够给你的乔家也能够给你。沈如初能够给你的，我乔慕安应当也给得起。我和沈如初之间差的，不过是你我相遇的时间早晚而已。为什么顾小姐却如此执念，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