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礼之的头颅我当然不会随身带着。毕竟,我还需要用那个去向笑脸交差呢。古有杀了人割下头皮作为证明,现在,我就简单粗暴一点,直接拿脑袋上了。
所以,我直接给沈谙打了一个电话,然后亲自充当了一次快递员,将兜帽包裹着的头颅送到了异类调查所。
沈谙伸出双手将东西接过去的时候,整张脸都扭曲了。
我对着他翻了个白眼:“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沈谙哭笑不得地答道:“顾小姐,这里面的人,好歹也是我的血亲。我没有当场晕在你面前,就已经属于很有出息的了。”
“果然是无知者无畏,你要是知道沈礼之都干了些什么,就不会当他是血亲了。”我嘿嘿冷笑了一声,故意问道,“想不想知道?”
沈谙警惕地后退了一步,那模样,就好像我会突然张嘴吸他的血似的:“不用了不用了,知道得越多,越容易被杀人灭口。不过顾小姐既然来了,要不要去看一看实验室的准备工作?”
“不需要。”我摇了摇头,朝他挤眉弄眼了一番,“实验室交给你。我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呢。”
说完,我立刻重新跃上了铜雀扬长而去。看着沈谙那张不断缩小的纠结的脸,我难得感到心情大好。
然后,便是进行接下来的准备工作了。
变成紫僵之后,我已经有了能够任意变化外形的能力。我随手一挥,用尸气凝结出一面模糊的镜子,然后,直接开始动手捏脸。
首先是改变基本的骨架形态。然后,就是五官的调整了。
我选择的这个形象,年龄大概在三十岁左右,至于样貌么……就是那种五分钟前在招聘会上交换了名片,五分钟后面对面见到也认不出来的究极大众脸,换句话说,就是存在感近乎为零的一个人。
作为一名心理学专业的毕业生,我很清楚什么样的五官才不会引起他人的注意。
不能太丑、也不能太美……
我仔仔细细地对着尸气形成的镜面折腾了十几分钟,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捏完脸,再改变一下身材,我就活脱脱是个男人了。
最后到市区随便在路边的小店里随手买一套衣服,我的准备工作就算完成。
只不过,这衣服却是有讲究的。
我身上的衣服虽然勉强算是正装,但因为我特地买大了一号,所以显得松松垮垮的,明显透出一种找不出衣服穿的落魄感来。这样的打扮,配上我充血的双眼和苍白的肤色、以及明显是匆忙刮掉的胡子和随手整理的头发——总之,为了扮演一个可靠的线人,我也是蛮拼的。
我站在地铁站的洗手间里仔仔细细打量着自己:我现在看起来,就是一个毅然决然与恶势力分道扬镳,却因此不得不东躲西藏,最终决定寻求官方力量庇护的回头浪子。
当初我怎么就没有去辅修个戏剧之类的专业呢?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摇了摇头,心想:等这一切都结束之后我真应该去做演员玩儿,反正我能够任意变换外形,连化妆师都不需要好吗?
我掸了掸两袖清风,然后低头挤进了地铁里。
特案办重组之后,下面设立了一个专门接待平民百姓的部门。明面上,这个部门是用来从民间收集所有可能的恐怖袭击情报。但说白了,这就是个类似于灵异树洞的组织,而分配到那之中的人从早到晚的工作,基本上,就是听人说鬼故事。
不过,大楼看上去倒是很光鲜亮丽,一点都不像是从事地下迷信工作的样子。
我轻轻笑了笑,然后调整好表情、紧了紧身上松垮垮的风衣,穿过了大楼的自动门。
作为一名心理专业者,我当然知道什么样的表情和动作最容易引起专业人员的注意。
我很清楚,这个“树洞”里发生的点点滴滴都有专人在监视着。谁叫特案办是人类对抗真理之眼的最前线呢?恐怕,上头是担心真理之眼丧心病狂,会直接对特案办发动自杀性攻击。
却不知道,人家压根没有把这个组织放在眼里。
我一边想着,一边在大厅里随意走了几圈,就差把“可疑人物”四个字贴在脑门上了,但同时,又露出一种自己知道某些内情、但不能随便对谁都说的气势来。
果然,几分钟后,我就看到有几个军装笔挺的人从楼梯上哒哒哒地走了下来。
他们走得很稳,步伐之中毫无慌乱的迹象,果真不愧是接受过专业训练的军人。
我一下子停住了漫无目的行走的脚步,僵硬地站在大厅里,等着这两个人接近过来。
其中一名军人开口道:“这位先生,请问你需要帮助吗?”
噗,这位先生。
第一次使用紫僵的变形能力,我差一点因为这不习惯的称呼和对方严肃认真的语气而直接破功笑了出来。
然而我终究没有犯下那么低级的错误。相反,我只是警惕地瞪了一眼那两个军官,眼神之中恰到好处地透出五五分成的急迫与慌乱,成功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但是,我又偏偏长了一张无法让人留下印象的脸。
因为这张大众脸的缘故,两名军官并没有一开始就对我提高警戒,只是说:“如果您有什么话想说,请去仪器那里拿预约号。”
“不,我不是……我是有话要说,但不是和他们说。”我断断续续、吞吞吐吐地将这句话说了出来。说完之后,我调整了一下语气,又坚定地补充:“军神。我知道,这里是军神负责的。我有话要告诉他——只能告诉他。”
军神的存在并不是一个秘密。毕竟,那一天看了新闻发布会的人都知道堂堂军神便是特案办真正的主事人。
而且,想必特案办成立以来,像我这么跑进来就说要找军神说话的人,肯定不少。因为两名军人对视一眼,顿时就露出了烦躁的表情。不过,他们还是耐着性子说:“有什么事情,先告诉我们的工作人员。如果事情属实,我们会给您颁发奖励。如果事情另有隐情,也会有专人联系您的。军神阁下他——”
“你们以为我是什么?那些哗众取宠的骗子么!”我怒喝一声,脸上带着受到侮辱后的愤愤不平,猛地抬手指向正在对树洞倾诉的几个人。
我的声音如同平底惊雷,一下子让大厅内陷入了沉寂。然后,来讲故事们的人纷纷扭过头来看着我,露出愤愤不平的声音,其中夹杂着一些窃窃私语。
两名军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又看了看群众的反应,最后无奈地说:“这位先生,请您先到旁边的房间里等一等。”
我点了点头,仍旧拢紧了衣服前襟,跟着他们来到一间单独的问询室内坐了下来。
其中一名军人给我倒了一杯水,说很快就会有人来和我对话。
我没有理会他,只是用手捏住了一次性纸杯,但并没有拿起来喝。
两名军人很快退了出去,只留我一个人坐在昏暗的房间里。但我知道,这里要么是单面玻璃架设的,要么就是在哪里藏有隐蔽的摄像头:换言之,现在可还不是我放松的时候。
于是,我站起身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故意用脚上满是灰尘的皮鞋轻重不一地在地板上踢着。
我一边走,一边警惕地左右张望,又不时停下来检查一下身上,发现没有异样之后,才长出一口气,那模样活脱脱就是个妄想症患者。
过了一会儿,房门又一次打开了。我一下子抬起头来,快速走了过去,然后又困惑地皱起眉头:“你……你不是军神。但是我知道你。你是之前在电视上发言的那一个。”
当初警方的发言人,也就是军神身边那个三十出头的警卫兵朝我点了点头:“军神阁下日理万机,希望先生您能够谅解。您有什么话,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我没有理会他,只是紧张地咬着手指、拉着头发,用神经质的语气喃喃自语:“是一样的……可是能一样么?……那么大的事情……不行、不行!……我还是……不行啊,不能改天……被抓到就完了!”
警卫员一脸复杂地听着我的自言自语,然后主动说道:“如果您是担心自身的安全,那请您尽管放心。我们会对您所说的内容进行评估,如果确实事关重大,那么,我们会对您提供二十四小时保护。”
“保护没用啊!你们怎么就不明白呢,你们对付的东西,根本、根本不是——哎!”我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用力摇了摇头。
开玩笑,如果被他们二十四小时保护,那和被人监视有什么差别?简直搬起石头咋了自己的脚。
不过,警卫员却从我的话里听出了端倪,语气顿时变得凝重了起来:“哦?先生您似乎真的知道一些什么。”
我叹了一口气,重重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我不是担心我自己。小子,我干的那些事儿、造的那些孽,早该我死个千百遍了,我还怕什么啊?我是怕自己死之前,没能把话告诉给你们听啊!”
我顿了顿,然后又用恐惧的眼神左右看了看,接着说:“沈家——你们要当心沈家!他们的二少爷沈礼之,和真理之眼是一伙儿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