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消息果然吸引了警卫兵的注意力。他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然后站起身来向我告了一声嘴,转身往外走去。
我知道,他一定是在联络军神。
过了大约十分钟,一身军装的男人便大步走进了问询室内。
他的视线落在我的脸上,虽然神情平和,却顿时让我紧张了一下。
到底是正牌的军人,身上的气势不是一个警卫兵能够比得上的。
我适时地瑟缩了一下,做出畏惧的态度来。
军神顿住脚步,身上的气势略有收敛:“你不需要害怕。你说沈家二少爷和真理之眼有联系?这条情报,有多高的准确度?”
“阁下,不瞒你说,我跑到这儿来,真是把命豁出去了。”我抬起头来,对着面前的男人露出无奈又落魄的笑容。
说实话,此刻我的心里是忐忑的。
我面前的男人可是堂堂的军神啊!
要忽悠他算计他谈何容易?
但是,我心里不安归不安,嘴上却将早已经编好的故事娓娓道来。
我说自己是沈礼之的研究基地内一名普普通通的研究员。
因为曾经闯入过B6的研究室,所以我凭空捏造起地下基地的内容来,倒也显得驾轻就熟。
我的描述非常详细,同时又巧妙地避开了地下基地具体的模样,通过语气、停顿等等基本的话术技巧,确保军神将重点集中在沈礼之大量绑架市民、进行人口贩卖以及蓄养私军这三个点上。
军神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他的眉头略微皱,眼神有一些闪烁——我看得出来,他并没有100%相信我所说的话。
但是这没关系。原本我就没有指望第一露面就轻而易举的将这些位高权重的人说服。
而我的目的本来也就不是让他们将我视作一个珍贵的污点证人——如果他们真的因此将我保护起来,我反而会觉得困扰。
相反,我知道,因为我带来的情报实在太非同小可,所以,就算军神只是抱着半信半疑的心情,他也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这条线索。
因为这件事情如果办好了,那么特案办既可以打击真理之眼,又有了制约沈家的把柄,实在是一举两得。
军神等我将话说完,然后问道:“这位先生,你应该明白自己说的话有多么事关重大。那么你也应该知道我不可能因为你的几句话就大动干戈,带着人调查我们的盟友。”
我一窒,愤愤不平地说:“可是——”
“这件事情没有继续讨论的必要。”军神竖起一只手掌打断了我的话,“但是我也不会对这件事情置之不理。这位先生,你应该很清楚自己的处境有多么危险,既然如此,不知道你是否愿意为了那些无辜的人放一次险呢?”
我抬起头来,与他四目相对,尽可能的,在眼中表现出不安、挣扎和决绝等复杂的情绪。
片刻之后,我点了点头说:“就当是为我过去的所作所为赎罪。”
军神的脸上隐约浮现一抹笑容:“先生明理之大义,在下佩服。在下虽然不可能亲自去探索,但是,我会让我的副官,以及几名强大的修炼者随你一起进入地下。其实,您只需要引路就足够,其他的事情,我们自然有专人负责。”
“多谢军神阁下出手相助。”我站起身来,向着面前身穿军装的男人深深鞠了一躬,同时毫无防备地将自己的脖颈和背脊暴露在他的眼前。
军神道:“先生用不着行这么大的礼。事实上,应该是在下代替那些无辜的受害者向您说一声谢谢。事不宜迟,不知道您什么时候能够出发?”
我一下子直起腰来,还因为动作太大而踉跄了一步。我瞪大双眼,又明显带着紧迫感的声音说道:“事不宜迟,只要您的人准备好了,我随时随地可以出发。我怕再拖下去,他会发现自己的情报泄露而选择转移据点,到时候就真的晚了!那些被他拿来做实验的人当中,有很多都是没有成年的小孩子——军神阁下,我们每耽误一分,这些无辜的人就多受一份折磨!”
军神抬起手来,示意我稍安勿躁:“还请先生随我到办公室里坐坐,等我的副官将一切准备好了,你就可以立刻出发。”
我猛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勉强将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是我冒犯了。”
军神并没有怪罪我的态度,而是打开房门,向我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作出受宠若惊的模样,顿了顿身子后,才小心翼翼地向外走去。
我跟着军神坐进电梯里,来到了他位于顶楼的办公室中。办公室里早已经提前备下了点心和红茶。军神大步走了进去,让我不要拘谨。
我知道他这是要开始试探我了。事实上,恐怕在警卫员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就已经安排人拿着我的图像去寻找我的档案了吧!
但是他们当然是什么都找不到的,毕竟我所变化的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啊!
这一切当然早在我的预料之中了。
但是,对于即将到来的试探,我仍旧觉得有些紧张——现在,我身上的拘谨可就不是自己装出来的了。
我在办公室里唯一的一张沙发上坐下,然后不安地拿起茶杯放在腿上。
军神背对着我站在巨大的落地玻璃窗边,一言不发的也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
在审讯当中,沉默是非常常见有效的技巧。甚至有的时候,警方在传唤证人之前,也会故意让他们单独在审讯室里等候良久。有实验证明,一个人在沉默的环境之中的时间越长,其自身的应变能力和心理防线就会变得越松动。
此刻我坐在沙发上,果然逐渐觉得如坐针毡。
我垂下头去,无意识地把玩着腿上精致的英式陶瓷茶杯。
军神没有回头,却忽然飘出一句话:“真有趣,先生您紧张时的这些小动作,倒是非常的女性化。”
他这句话一下子让我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这个人不愧是中央制定下来负责灵异事件的专门人员——他的直觉和观察力简直强大得叫人感到害怕。
我的手指顿在了茶杯边缘精致的花纹上:“您这话算是什么意思呢?难不成我还能是个女人吗?”
“当然不能。”军神依旧没有回头。然而,我却隐约知道他的视线此刻正牢牢盯着玻璃上属于我的反射影像。
他说:“虽然人可以乔装打扮,但再怎么样也会留下蛛丝马迹。改变性别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做到100%完美的程度的。我当然知道,先生您是一位如假包换的男性,刚才那句话只不过是随口一说,希望先生不要太介意。”
“您多虑了,我当然不会介意。”我勉强笑了笑,心里却愈发觉得不安起来。
我怎么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每一句话都是有所指的呢?
果然,我才刚刚松了一口气,然后又被军神的下一句话重新将一颗心给吊了起来:“不过我倒是听说这世界上有一些东西可以完全改变自己的外貌,从性别,到生理特征,全部都能够改得天衣无缝,你说这样的力量,该有多可怕?”
我听着军神在那里指桑骂槐,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我无法想象。”
军神叹息了一声说:“是啊,的确无法想象,就比如,他们可以变幻成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来告诉我,你刚刚所告诉我的那些情报。而我们就完全没有任何方法来检验对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那岂不是代表着我们一不小心,就会被人利用拿去借刀杀人,白白与真理之眼,又与我们自己的赞助商起了冲突?”
在这一刻,我简直想要缴械投降了。
妈蛋!如果这个家伙真的没有在我身上察觉任何端倪,那他的第六感觉未免太巧太准了一些吧!
呵呵哒!对方的直觉准得跟金手指似的,这还怎么玩儿?
这种情况下,我只能沉默着不说话,免得多说多错,被军神抓住了把柄。
但偏偏这个时候,军神自己也不再说话了。这个结果就是,我完全无从判断他是不是已经看穿了我的身份,只是故意将计就计想要看看我究竟有什么打算;还是真的只是心中有一个怀疑,但本身还是取信了我的情报和演技的。
我们两人就这样在尴尬的沉默中僵持着,直到那名警卫兵上楼来通知我们调查队已经组建完毕。
军神转过身,拉开房门,示意我可以离开了。
其他的事情,自然有警卫兵和他口中的副官来向我交代,所以,军神自己自然不方便出面。
我最后向他鞠了一躬,再次代表所有的受害者向他表达了自己的谢意和敬意,这才跟着警卫兵下了楼,身体却因为远离了军神的威压而顿时觉得一轻。
果然是一山更比一山高,就算进化成了紫僵,而已不代表我能够将所有的人都不放在眼里。
真是郁闷。
我悄悄地磨了磨牙,心想:可惜了我需要继续装普通人,不然,我倒是真想在地下大展身手打上一场,在沈礼之的私军上找一找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