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黑猫忽然冷笑道：“不然谁能拦住前来拘魂的鬼差呢？”
我一瞬间只觉得从头凉到脚，失声叫道：“你说什么？是你故意把鬼差挡在外面的？为什么！”
怪不得我拖延了那么久，都没有鬼差出现，我还以为是鬼界的管理真的混乱透顶，连逃跑了那么多厉鬼都发现不了……原来，竟然是它从中作梗！
可是我想不通，它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对它能有什么好处！
黑猫完全没有要解释的意思，站起身尾巴一甩，教室里忽然阴风大作。我看到许多透明的影子从书桌里、椅子底下飘出来，木然地乱飘，最后躺进地上的尸体里，消失不见。又有许多鬼影从外面飘进来，不声不响地附身到尸体上。虽然那些人仍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但我相信，他们现在肯定重新有了呼吸和心跳。
“这就是……你拦住鬼差的目的？为了让死人还阳？”我声音抖得变了调。
“若非如此，光是今天这件事，就足以让你来世转投畜生道。”黑猫冷冷地看着我说：“你应该庆幸，楚弥深对你用情至深，不惜把错背到自己身上，也不肯让你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我抿住嘴不说话，也不敢再看它那双仿佛可以洞穿灵魂的眼睛。
黑猫倒也不急着让我相信，而是自顾自地说：“能帮你的，楚弥深早就全都做过了。不能帮、不应该帮的，他也全都做了。剩下的日子里，你最好别再作死，要是再随便沾染因果，谁也救不了你。要是还想活着，就别再瞎折腾！”
怎么能叫瞎折腾呢？我也不是故意招惹厉鬼的呀，实在是赶上了躲不过去，才不得不做出自救的行为呀。我怎么知道黑猫早就躲在暗处？要是束手待毙，我现在能不能站着说话都不一定呢。
对于黑猫的教训，我心里很不服气，所以抿着嘴什么话都不说，不愿意做出认错般的姿态。
黑猫也不管我，操控着游魂附身完毕，又说：“游魂只能暂时占着他们的肉身，不让旁人发现他们已经死了，但是这种办法不能拖延太久，他们后面会死于各种不同的意外……你要是活腻歪了，就尽管插手去救。”
“我才不管。”这黑猫哪里都好，就是说话太不中听，就不能好好说话么，非得这样反着来？我看着它身上黑亮的短毛，忽然就原谅了它的傲娇，猫本来就是这种样子的，就算成了精怪，也还是改不了天性。
“好了，我差不多也该走了……希望下次再来的时候，还能看到你活着。”黑猫意味深长地看了我最后一眼，灵巧地跃下讲台，穿墙消失。屋子里所有的血迹也全部蒸发般消失不见，“尸体”们身上的伤痕也跟着消失。我不太确定，这到底是某种逆天的法术，还是障眼法。
站在讲台上放眼望去，底下的学生们似乎都没有大碍，但欧阳鸿鸣的尸体并没有发生任何改变，胸口处的那个血洞仍然让我很不舒服。
犹豫了一下，我还是决定掏出手机报警。毕竟是死了人，而我又清醒着，不报警的话只怕会更惹怀疑。虽然我知道，报了警，也一样会有麻烦，但是这种情况之下，我似乎并没有更好的选择。
我在屏幕上按了三个数字，正要拨出去，忽然听见外面又传来一声猫叫。意识忽然变得模糊，我感觉自己栽向地面，却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体。
黑暗比疼痛来得更早，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我不用再犯难。最后残留的意识，让我心中稍安，但我却在混沌中听到了白无常阴冷的声音……
“这样就像蒙混过关？哼，没那么容易！”
我怀着最后的惊恐，彻底昏睡过去。再醒来时，人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空气中隐隐的消毒水味让我很不舒服，心里更是不安，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
养母就坐在病床边的，满脸憔悴，见我醒了过来，抹着眼泪说：“太好了，你总算是挺过来了，我真怕你跟那四个人一样……”
我皱着眉头问：“哪四个人？出什么事了，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头好疼，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养母说：“你们学校那个黑心的校长，把食堂承包给了自己的亲戚，还不管饭菜的卫生质量，结果弄得学生们集体食物中毒……现在已经死了四个人了，还有更多的人和你一样住院呢。市教育局已经知道了这事儿，居然拼命压着，不让媒体报道也不往省里上报。现在出事的学生家长正在联合起来向学校讨说法，也打算往省里闹……灵犀，你放心，这事儿妈不会就这么算了的，咱家在省里也有人脉，绝对不会让那帮黑心人好过的！不把他们从上到下全都撸到底，这事绝不算完！”
我怔怔地听着，心里没有任何情绪，只觉得茫然。
食物中毒？死了四个人，还有更多的人住院？我怎么觉得这么蹊跷呢！
看着养母额角隐现的白发，熬红了的眼睛，我心里一软，忍不住劝道：“妈，要闹让别人去闹吧，咱们就别跟着掺和了，这种事情费时费力，还不一定能有结果。再说了……爸爸也未必愿意让你为了我这么闹，算了吧。”
“其实你爸也没像你想的那样，你昏迷的这段时间，他也很着急，只是工作太忙，抽不出时间过来照看你。但他真的很担心你，给你请了最好的医生，还说不管花多少钱都没有关系，一定不能让你出事……”养母不断地为养父说好话。
我安静地听完，笑了笑，没有往下接。
养父究竟待我如何，我心里有数。
当初曼妮怀孕，故意算计我，要把堕胎纪录留在我名下的时候，养父养母都是什么态度来着？还有林渊甩掉曼妮跟我在一起之后，养父对我又是什么态度？
我相信养母虽然偏爱亲生女儿，但对我多少还是有那么几分真感情的，但是养父么……算了吧。
见我反应冷淡，养母心里也清楚是因为什么，但她还是攥着我的手，用慈母的语气说：“灵犀啊，你虽然不是我的亲生女儿，但是咱们家从小养到大，我心里也早就把你当成自己的亲骨肉看待了。你跟着咱们家姓沐，就永远都是老沐家的一员，要是缺了你，这个家也就不完整了……都是一家人，就别总揪着过去的事情不放了，不然别别扭扭地过日子能有什么意思？”
“妈，我有点儿累了。”我听得心烦，就软软地打断了养母，希望她有事快说别再兜圈子，如果没事……虽然我不太相信，如果真的没有，那就让我耳根子清静一会儿吧。
养母脸色变了又变，埋怨地叹气道：“你这孩子，还跟爸妈记仇了……算了，你歇着吧，我出去给你买点儿吃的。”
我目送着养母离去的背影，忽然意识到她已经开始老了。她今天已经五十出头了，平日里锦衣华服打扮着，看上去也就四十来岁的样子。现在为了照顾我，也不知道几天没打理过自己了，衣服上带着皱子，头发也忘了染，露出了丝丝白发，走路时也不再骄傲地昂首挺胸，而是低头耸肩，跟别的操劳而且不如意的家庭主妇没有任何区别。
这样的她，我没法继续记恨了。必须得承认，我心软了。
我叹了口气，暗想着等她回来以后，就顺着她的意思，缓和关系，忘了以前的事情吧。只要这次不是又要利用我，或者不是利用得太过分，就继续扮演和睦一家人吧。
可惜，这份念头并没有存在太久。
沐曼妮来了。
“你还是真是命硬，克死了那么多人，自己却没事。”沐曼妮斜瞥着我，满脸怨愤。
我笑了笑，并不动气，轻飘飘地回了句：“想不到你跟爸爸一样迷信，真是百年树了，竟然相信那种可笑的东西……大家都是食物中毒才会出事，怎么能往我头上赖呢？你找我麻烦，也该想个好一点的理由。”
“食物中毒……”曼妮嗤笑一声，满脸轻蔑，“就算是食物中毒吧，不说这个，林渊的事儿，你怎么解释？”
我心一沉，面上还是强撑着说：“那是意外，我又没害他。”
那事我心里愧疚，但是这根沐曼妮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对她说实话？
曼妮从手包里取出一样东西，两根手指轻轻拈着，在我眼前晃荡，冷笑着问：“那这个东西呢？你怎么解释？”
我倏地变色：“还给我！”起身就要去抢，曼妮飞快地将那样东西高举过头，另一只手狠狠地把我推回床上。我身体虚弱，摔得眼前金星乱冒，再也没有力气跟她抢了。
曼妮端详着那样东西，口中夸张地啧啧有声：“泰山玉做的护身符，拿来镇邪消业真是再好不过了，听说还是玄智大师亲自开光，又在灵隐寺里受了九九八十一天的香火，寺中高僧轮番祝祷，日夜不停……啧啧啧，了不得呀，这不可是随随便便拿钱就能买得到的东西，最难得的就是上面还刻了林渊的名字和生辰八字，世间独一无二……你说我要是把这东西拿给林渊他爸妈看，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