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落后的村落,根本没有什么人-权可言,有的只是迷信,无止境的迷信,人命,甚至不及一只蝼蚁。
“大生,你在么样了!”我用力喊着。
只见大生艰难抬起头,嘴里好像流出了深色液体,“快走……不然就来不及了。”然后大声艰难地爬了起来。“快走!”
我第一次看到他发怒!
我愣着,但还是迅速爬了起来,眼看着后面的人就要追了上来,一刻也不敢再耽搁,继续百米冲刺。
那一刻觉得自己差一点就要疯了,在这惨绝人寰的环境里,我要如何生存,唯一的答案是,离开这里,离得越远越好!
跑了很久,不清楚有多久,跑到我已经近乎呈奔溃状态,跑到四周围一片安静,静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我才肯停下来,一把瘫坐在地上,开始嚎啕大哭。
大生为我挡下那个叉子,我甚至不敢想象那个画面,那两根坚硬的铁插进后背,究竟是怎样的感觉,我无从得知。可是我很害怕,我怕身边的人,会离开我,一个又一个!
周围有微风响起。我冷的瑟瑟发抖。
哭得眼泪渐渐干了,我打算找一处可以避风的地方,起码暖和一些。走了十几步,拐了一个弯,却看到前面灯火通明,一批大队伍正往我相反的方向走去。
是我奶奶的丧葬队伍!
我不哭了,鬼使神差地在阴暗的地方,一路悄悄跟了上去。最后,他们在一处平地停了下来,我甚至看到了那口血红大棺材。棺材上面还铺了很多白布!
周围一片咿咿呀呀的哭声,还有唢呐声,鼓声,各种声乐。
我又忍不住感伤起来,默默在周围一处草丛,偷偷抹眼泪。
道士们在呀呀地念着听不懂的语言,过了不久,生人全部背过身去,开始要下葬。
我看到我爹娘,他们相互搀扶着,主要是我娘,头戴白巾,一直在哭。
很快我看到有人抬起了那口大棺材,一共四个人,合力把棺材放进了那个大坑。之后,一群道士围着那个大坑开始转圈,进行祭祀仪式。
几分钟过后,仪式结束,便有专人拿起铁铲,开始一脚一脚的铲起周围的泥土,抛到了那口大坑。
周围的人哭得更加大声了,此情此景,真叫人揪心。
我趴在草丛边,蹲了大概一个小时以后,终于等来了出殡结束。然后那些人纷纷摘下身上的白色布条,扔在了新坟周围。
当最后一个人也离开的时候,我才敢放下心来,几分钟后,看着他们已经走远,我便从草丛里跑了出来。
看着那座新坟,想起昨天还对我眉开眼笑的奶奶,这一切,竟是这样不真实。
慢慢地,我走到了那座新坟面前,对着燃烧着的蜡烛和檀香,跪了下来。
“一、二、三、四……”不知磕了多少个响头,可依然觉得还不够,某种程度来说,奶奶的死跟我有某种脱不开的关系。
“奶奶,原谅奴奴,原谅奴奴不能给你送行!”我在心里默念着。
然后拿起地上的酒杯,把里面的酒倒了出来。然后慢慢挪到坟前,将自己的身子贴向泥土!还是大声哭喊了出来:“奶奶,你出来啊!不要离开我!”
我贴着坟,哭了一会,渐渐地觉得困顿起来。然后眯起了双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还想听到有人喊我:“奴奴,奴奴!”凉风拂过脸庞,我睁开眼睛。
卧槽,吓得我从那座坟上给滑了下来。然后缩到一边。
眼前的一幕,实在太惊悚了,我看到一个类似电视剧里的黑白无常里的黑无常,一个高大的画着脸谱的妆容,穿着黑色的衣服,整个身子很薄,此时,他正用一根铁索勒住我奶奶的脖子。
我奶奶显然很恐惧,所以嘴里一直不停地呼喊着,我看着我奶奶,再看看那个面无表情的黑无常,惊呆了,竟傻愣在那里。
“奴奴,救奶奶!”卧槽,我奶奶竟然向我求救。
我突然想起来了,这不就是电视剧里常常播放的锁魂一幕吗?据说人死后,黑白无常就回来把人的魂魄给勾走的,那现在,他是要来把我奶奶的魂魄勾走吗?卧槽!
可是,我要怎么救我奶奶啊!
“你竟然看的到我!”那个黑无常似乎轻哼了一声。
“请你放开我奶奶。”我试图朝那黑无常请求道。
谁知黑无常听到这话:“小丫头,别以为你有特权就可以为所欲为,就算你能看见我,那也不能说明什么,咱井水不犯河水!爷我也是有任务的,今儿个这老婆子的魂魄我必须带走!”黑无常的语气丝毫不客气。
但是我奶奶就不认为了,“奴奴,奶奶的阳寿还没有尽,你快点救奶奶。”
阳寿没尽,什么意思?我迷茫地望着我奶奶,竟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小丫头,我劝你少管闲事,时间不早了,我也要回去交差了。”黑无常押着我奶奶的灵魂就要走。
“站住!”我连忙跑到黑无常跟前,一把拦住了他。
谁知却被黑无常轻轻一推,我整个人就摔倒在地:“不自量力,等你哪天拥有鬼玉,再来救你奶奶吧,爷今儿个赶时间,就不奉陪了,再见!”
不多会,我抬头一看,眼前什么都没有了,卧槽!
然后我看到地上有一根小红绳,这是奶奶的随身之物,据说这是爷爷送给她的。刚刚一直没有发现……
我将她捡起来,预感到奶奶的灵魂确是被黑无常给带走了。但是黑无常也提及到鬼玉,令我很奇怪,凭鬼玉,真的能够救我奶奶?
风越来越大,我在坟边呆不下去了,就近又找了一堆草丛,缩在了里面。麻蛋,真是冷死了。
我不知道天是什么时候亮的,也不知道祭拜我奶奶的人是什么时候来的,我只知道,有人一把将我从梦里给粗暴地拎了出来。
“老卓,你家娃还在这,那可真的不用再客气了。”我听到一个阴险可恶的声音。
“娃儿!”我听到我娘杀猪般的叫声。
“娘!”我伸了伸懒腰,睁开了眼睛,却看到头顶有两个大鼻孔,卧槽,我甚至看到了鼻孔里的鼻毛,好恶心!我瞬间被吓得就爬了起来,一看,这里是草堆!
坏了坏了,本来都已经逃离了魔掌,现在,自己却主动送上门来了。
睡得太死,我都忘了亲人逝世后的第二天,晚辈是需要到坟头上香的。
而现在这个时候,就是我爹娘他们来上香的时候,我心里叫苦不迭,看向我娘,她憔悴了很多,但此刻,她的眼里多了一层我看不懂的悲哀,那种悲哀,可以深到骨髓深处。
我爹一边安抚着我娘,却也不时用躲闪的眼睛偷瞄着我,好像现在我娘跟我爹站在了统一战线,不敢再向我靠近。
而我娘,除了初始那个杀猪的叫声后,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默默的流泪,颇有一种我的孩子任你们处置的意思。
我不明白!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娘也变得这样了。
“起来!”这次对我粗暴的人换了副长相,是一个面庞白净,但同样彪悍的汉子。
我就这样被他拎了起来。
“卓哥,卓嫂,其他话我也不多说,但我们必须给村长一个公道您说对吗?现在,这妖孽怕是再不能留了。”这汉子是对着我爹我娘说的。
我特意看向我爹我娘,睁大了眼睛,想知道他们怎么回答。
他们却一句话也不说,最后,我娘居然……居然默默地点了点头,便一把扑到我爹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娘,娘你怎么了?你不要女儿了吗?”我不明白,我娘怎么突然性情大变。
白净汉子放开我的时候,我没有跑,只是不解地、悲伤地看着我的爹娘。
直到那个白净汉子给我奶奶上完香后,我也没有跑,我还能跑到哪里?人生中最温暖的港湾、臂膀都抛弃了我,亲手将我交给了他人,我还有什么好说的!还有什么好逃的!
白净大叔拎我走的时候,我仍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爹娘,眼里有怨,也有恨,一直在眼眶打转的泪水,也一直强忍着。
直到我爹娘的身影在自己视线面前渐渐模糊,直到再也不见。
我一路上没有再哭没有再闹,整颗心被掏空,轻若浮尘,不,应该说没有了心。
最后,几个人把我拎回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但这个地方的气氛非常凝重,我甚至,已经看到房梁上挂着的白色挽联。
我有些吃惊,主要是这周围一片死寂,凝重灰暗的气氛禁锢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当然,意识也已经开始提醒我,这样的氛围,意味着什么……
难道是大生!这样的念头也就是这么一闪,我的眼珠子都不敢动了。直勾勾地望向前方……那大白布从屋顶上飘泻而下,随着冷风,不停摇曳着。
身旁的人放开了我,好像在等待什么!
渐渐地,我看到这座大宅院的门口渐渐出现了一个宽阔的黑色人影,初期走得有些快,后面渐渐变慢,仿佛每走一步,都是刀山火海。
我从未见过那样一个人,脸色可以这样的阴沉,就像六月天里的漫天乌云,即将来一场大暴雨。他的眉头紧紧皱着,嘴唇紧抿,牙根处的筋骨已经暴起。
仿佛他人脸上的汗毛,都是竖直的!别惊讶我为什么看得如此清晰,因为此时这个人,就在我眼前,不到一个拳头的距离。他用他的小眼瞪着我,恨不得要把我撕碎!
而这个站在我眼前,头戴白布,一袭黑色麻布长衫,气色极度阴沉的人,就是我们村的村长,也就是,大生他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