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前一天,楚南棠陪我去了一趟书店,找了好些书给我,在那里刚好碰到了正在打寒假工的艾紫。
于是没有急着回去,在书店里一边复习,一边与艾紫聊到了下午。
回去之后,家里已经翻了天,原因是沈先生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丢了,家里所有的地方都找过,也没有找到。
嫤之将矛头指向了我:“只有灵笙姐姐的房间还没有找呢,沈先生。”
沈先生也未看我,沉声道:“不会是灵笙。”
嫤之不死心:“我的房间也找了,为什么不找张灵笙的?沈先生你就这么信得她?”
顾希我如同在看一个白痴般盯着嫤之:“方嫤之,适可而止,你并不希望沈先生真的把你扔出去。”
嫤之气得双眼泛红:“我知道,你们一天天都在盼着我离开!我这就走,不碍你们的眼!!”
“沈先生,要不然,还是去安慰一下……”
“随她,她不会真的离开。”沈先生显得十分疲惫,脸上没有了往昔的微笑。
“那,我先回房间了。”
他点了下头,我快速离开了大厅,在二楼的走廊上,看到了提着行李的嫤之。
想了想,终究没有理会她,她又突然叫住了我:“张灵笙,你是不是很得意?”
“闹成这样,有什么好得意的?你也不是真的想走,为什么不安份一点?还能给沈先生留个好印象。”
“不用了!我走就是。”
有时候我真的怀疑,是不是不该来这里。如果没有来这里,沈先生还是沈先生,嫤之也不会闹得这么不愉快。
将自己丢在床上,失神的盯着天花板,脑子一片空白。
“心情又不好了?”楚南棠神不知鬼不觉的爬上了床,躺在了我的身边。
我转过身看着他:“南棠,我真希望快点长大,这样就能有更多的选择,也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现在你也可以。”他的双眸深邃迷人,我竟看入了迷,心跳加速,满眼只剩下他。
“可……可以什么?”
“可以跟我走,带你‘私奔’,去很远的地方,让沈秋水永远都找不到你。”
我紧张的将他推远了些,背过了身去,只觉双颊滚烫:“你又胡说八道。”
“是不是胡说八道,试试不就知道了?”
“你这是在唆使我做坏事,这样会给很多人带来困扰的。”
楚南棠轻叹了口气:“偶尔做做坏事,不是很好?”
“那你做过坏事吗?”我转头问向他。
他认真的想了想说:“偶尔有一两件,但都无伤大雅。我在世的时候,活得很拘束,因此而失去了很多欢乐。直到死后才明白一些道理,人生短短几十年,想爱就放手去爱,想去远方说走就走,要恨就恨得痛快淋漓。因为那些失去的,不管历经多少世,都不会再回来。”
这些话,听着很伤感,说得很容易,可做起来太难了。
“人生,还有比自由和任性更重要的东西。”
他失笑:“或许吧,无爱无恨无牵无挂,将痴嗔贪念舍下,才能得真正的自由。”
突然只觉背后有什么东西咯得发疼,我摸了摸床单下,拿出一块怀表,这怀表看着已经是老古董了。
表背面刻了字,仔细一看刻着——壬戌年,秋水赠。
打开表盖,里面有一块色泽格外鲜亮,像是照片被人生生撕走的痕迹。
怀表保存得十分好,时钟居然还能对得上。
“秋水?沈秋水?这是沈先生的东西……”他的东西怎么会到我的房间?
我突然想起回来的时候他们在找什么东西,看来是这块怀表。而且不用说,又是嫤之耍的小聪明。
“嫤之好像真的很讨厌我呢。”
楚南棠笑道:“让所有人都喜欢的人,那该是多没个性?有一两个讨厌自己的人,人生这才算完美。”
“那嫤之应该算是很有个性的人了。”
楚南棠似乎有些头疼:“太有个性会招人讨厌,万物讲究中庸之道,物极必反。”
看着他,我笑了出来:“我去把怀表还给沈先生。”
将怀表拿到沈先生面前时,他的表情明显的舒缓了许久,怔忡了好一会儿,才从我手里将怀表接了过去。
卫伯笑道:“哎呀,找回来就好了,这怀表对沈先生格外重要,每天都要看好久呢!”
“卫伯,话有点多了。”沈秋水不着痕迹的斥责了句。卫伯赶紧闭上了嘴,去干活了。
沈秋水将怀表握在手心,紧了紧,才转头对顾希我道:“希我,去把嫤之找回来。”
顾希我将煮好的茶倒进了青花瓷杯里,轻啜了口,叹道:“好茶不能浪费了,喝完这杯茶,我就去。”
待顾希我喝完这杯茶离开后,沈先生将手里的怀表又塞到了我的手中。
我抬头讶然的看着他:“沈先生?”
“它本来就属于你,现在只是物归原主了,你好好收着。”
“不不不,这个不属于我,我没什么印象了。”我心里头一阵阵发虚,想把怀表还回去。
但是沈先生并未给我这个机会:“给你的,就收着。送出去的东西,我没有再要回来的理由。”
“可是……好吧,我替你好好收着,哪天你要是想要回来,就来找我要,不要不好意思。”
沈先生失笑:“好,我不会不好意思的。”
“那个,嫤之……嫤之也没有犯什么大错,沈先生不要怪她了。”
沈秋水一瞬不瞬的盯着我,点了点头:“我不怪她,你以后也别老让着她,你越让着她,她越是一发不可收拾。”
“她这样也挺好的,心思并不深,一眼能看出来她究竟在想什么。”所以我不用特别防着她,会整什么大事儿来。
“没有人宠她,她自己宠着自己。”沈先生说了这么一句,然后转身回了书房。
其实沈先生也没有宠过嫤之,我似乎有点明白嫤之了,因为缺少关爱,所以才需要如此吸引别人的注意与目光。
至少我还有奶奶,但是听卫伯说,嫤之没有父母了,十岁之前一直生活在孤儿院里。
嫤之很晚才被顾希我找回来,为难了顾希我那样高冷的男神范儿,背上背着她,左手还拉着她笨重的行李箱。
他没好气的将嫤之丢在了沙发上,警告道:“下次再离家出走,你就跟那些流浪狗一起,去垃圾堆里找个窝,别让我看见。”
我撇开脸没忍住笑了出来,嫤之气呼呼的瞪着我:“张灵笙,你有什么脸笑我?沈先生不要你的那一天,你也跟那些流浪狗一起去垃圾堆里找个窝吧!哼!”
她踱了下脚,气冲冲的走到楼梯口,又回头对顾希我颐指气使道:“把行李箱给我搬上来。”
顾希我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你怎么搬下来的,就怎么搬上去。家规明确规定,私人物品不能随便搁放,一个小时后不处理,直接当垃圾处理。”
说完,白了嫤之一眼,冷着脸转身离开了。
“张灵笙!”
“你看我做什么?我力气也很小,搬不动。”
见她红了眼睛,我又心软了,拉过她的行李箱,一起搬上了楼去。
“你吃饭了吗?”
我替她将行李拿出来,重新整理好,回头问了一句。
她咬着唇,一脸委屈:“没吃。”
“我去看看还有没有吃的,你不要哭了。以后……也别离家出走了。”
这回她竟没有反驳我,似乎也没什么力气跟我较劲儿了。
我来到厨房,发现顾希我正准备了嫤之的晚饭,将托盘递给了我:“拿上去给她。”
“顾先生,其实你也关心嫤之的嘛。”
“对于一个将与世界告别的人,我用不着太苛刻。”
我心脏一紧,下意识追问了句:“什么意思?”
“你不需要知道,把晚饭送去给她吧。她对于我们来说,是很‘重要’的。”
越来越看不懂顾希我,有时候觉得他冷漠外表下其实是温柔,可有时候,似乎这样的温柔饱含着毒药。
嫤之饿坏了,以前吃饭的优雅荡然无存,将送来的食物,都吃了个精光。
见她吃饱了,心情也好了点儿,我提着的心也跟着放下了。
我收拾了碗筷,走到了门口,她突然叫住了我:“张灵笙!”
“嗯?”
她抿了抿唇,极不自在的说了句:“谢谢你。”
“不用谢我,你早点休息。”
那晚躺在床上,不断的在想着顾希我那句话的含义,想着想着脚底升起一股寒意来。
我轻叹了口气,突然耳畔传来一道悦耳磁性的嗓音:“小奶奶,你失眠了?”
我不服气的回瞪向了楚南棠:“我看起来就老了吗?”
“我只是替你感到担心,都说人老了就不用睡觉了,可是你年轻轻的总是失眠,叫你小奶奶也没错,你脑子里装太多东西了。”
“我在想顾希我……”
楚南棠一脸惊诧:“大晚上你想着顾希我做什么?”
“楚南棠!是你打断我的话,断章取义。”
“好吧,那你继续,我今晚就是你的知心哥哥……呃,不对,按年纪来,我是你的知心爷爷。”
被楚南棠这样一闹,心情顿时开阔了许多,我掩嘴笑了许久,问他:“你是故意的!”
“终于被你看出来,我是故意逗你开心的?其实我一点儿也没伪装,你实在太笨了。小奶奶和知心爷爷,这样看还挺相配的,是么灵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