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后，秦久开车去学校接方非，在回公寓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一直等到了家里头，方非叫了外卖过来，秦久见她啃着披萨还一边灌着啤酒，显得格外的安静，似乎心情不太好的样子，他这才开口问了一句。
“你中午发我那几条微信的意思是？我有点不明白。”
“你还有不明白的事啊，我以为你脑子太好了，应该什么都会知道吧。”
方非盘腿坐在沙发上，一手拿着啤酒罐，一手拿着披萨片，大快朵颐期间，听见秦久的话，她便才斜睨着看向他，语气有些不悦地回答了一句。
秦久见她没好气的样子，便是一笑，有些无奈似的。
他走到她身旁坐下，拿着披萨片开始吃起来，也没再继续逼问她了，只是对她道：“我确实不太明白，不过，如果你不想说的话，我也不会逼你。”
他向来懂得如何察言观色和把握分寸，自然也知道如何在与别人的对话里成为引导者，看似不经意地踩个脚印，却能让对方心甘情愿地顺着他的脚步跟上去。
方非听着他无所谓的语气，便是一恼，转过头便瞪眼看着他，道：“你这个鬼畜！你是知道我很想说，所以才故意表现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是吧？这样子就会让我觉得很不甘心，然后我就会把所有想说的话给吐出来了，是不是！”
“你想得未免太多了。说不定我只是单纯地以为你真的不想说话呢？”秦久勾唇一笑，继续对方非循循善诱。
“你——”方非心里一个憋屈——她因着那通录音，酝酿了一个下午想跟秦久说的话，瞬间就被他给封了起来，她不难受才怪。
“你这个混蛋……”方非咬牙切齿地骂了他一句，便甩过头去，干脆地不吱声了。
秦久见她气得不行，心知是他逗她逗过头了，他便改了口，笑道：“你既然知道我是在套你话，那你就直接说吧，否则，我看你都没胃口吃东西了。”
方非恨恨地看了一眼秦久，便撕咬了一大口披萨胡乱地嚼了起来，就算是食不知味，她也想要装出一副很享受的样子来，让秦久看着就忍不住只想笑。
装了老半天，方非就没了动力，渐渐地从气恼里走了出来，便只余下了几分郁结的情绪，带着些许阴沉。
“秦久……”方非把最后一小块披萨给吃下了，这才闷闷地开了口。
“想说了么。”秦久没有看她，只是应了一句，便一面拉过一个纸盘，把未吃完的披萨放了进去。
“啊。”方非张嘴发出了一个单调的声音，又阖上唇，沉默了几秒，才重新开了口。
结果，她却是说出了让秦久觉得难以置信的话来——“你没事吧。”
“什么？”秦久反应不过来似的，微微抬起了眼眸，便是转过头看向了她。
“我问你，你没事吧？因为——”方非蹙了蹙眉，抬起眼眸来看向秦久，看着他的眼眸中泛着似有若无的波澜，温柔而心疼。
“因为……我听了那个录音后，就觉得：你从唐筱口中听到她说，她做的事情，都是因为你跟她说过的话的关系，我担心……你可能会因此觉得很难受，可是，你却完全没告诉我这些事，如果不是我今早在车里问你那几个问题的话，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把这段录音给我听？”
方非说着，便是咬住了下唇，眉头紧紧地一个收起。她像失足落了水的旱鸭子一样，脸上充满了害怕与苦痛。
“……”秦久听着方非的话，一张原本平静无澜的脸上，微微吹起了几许微风似的，有了些活跃的色彩。
他从方才有些惊讶的情绪中缓缓地迈步走了出来，只觉得瞬间，他自己心里头那块被冻得僵硬的石头有些动弹起来，跟着便缓缓地破碎风化，消失不见了。
秦久有些无奈却止不住惊喜地想着：原本以为，她会担心唐筱说的不会停止现在的行为之类的话，结果，她却从那不长的录音里，穿透了表面上的所有对话，从字里行间寻出了内里说话人的情绪——
她将他不愿再提起的、困扰着他的那几分思绪，给读得一清二楚。
“我以为……唐筱说她不会放弃的那句话，我以为你应该更在乎这句话才是，而不是……”
“该发生的都发生了。有了第一次，那就可能会有第二次，这种几率太高了，所以我已经一点都不在乎唐筱想要对我做什么了！”方非语速骤快，直接就打断了秦久没说完的话。
“那你在乎什么。”秦久垂下眼眸，平静地道：“我只在乎你是不是安全，我想保护好你。”
“我在乎你啊，你个白痴！你不是心理医生么？这种事情对一个心理医生而言，不是最可怕的事么？你整天只顾着去安慰别人保护别人，然后把自己暴露在伤害中，这就可以了么？你受到的心理伤害，要由谁去给你医啊！你不是鬼畜么？那就去虐别人就好了，你为什么还要自虐？”
方非瞪视着秦久，语带怒意，不可遏制地，便吼了他一大通。
跟着，她便有些气不过似的，微微喘着气，她就直接低下了头去，躲在由她的双臂环起来的黑暗里，自顾自地眨了眨眼，又咽了咽口水，努力地阻止着她渐渐模糊的视线和那带上几分喑哑的声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