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相公好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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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十日后,杭州。

人们都说,江南出美女,美女出江南,而其中,又以江南的杭州为最多。

四海赌坊,位于杭州城最热闹的河坊街,与烟花柳巷只隔一条胡同。

赌客络绎不绝,但总是进去时腰缠万贯,出来时两袖清风,这还算是运气好的,运气不好的,连身上的衣裤都输光,翻本的机会都没有,还给人家踹了一屁股灰。

有人因为输得倾家荡产,在赌坊门口像疯子似的大哭,不足为奇,有人欠了一屁股债,被赌坊丢出来,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更是常有的事。

“哎哟!”

一名老头子从赌坊飞出来,重重趴在地上,在他的屁股上,还留着一个清楚的鞋印。

老头子狼狈起身,一边在地上惊恐的爬着,一边频频看着后头两名凶神恶煞的大汉。

“想逃去哪里?”

“大爷,饶命呀!”

“这是你赌输的借据,把银子还来!”

“大爷!我的身家财产全赌光了,哪里还得起啊?”

大汉们咧出邪笑。“你的妻子上吊了,三个孩子都抵债了,只能怪你运气不好,既然没银子,那就拿你两条胳臂来抵债吧。”

老头子听了吓得腿软,忙跪着磕头。“不要啊大爷,让我翻本,这次,这次我一定赢!”

“呿!”汉子狠狠踢了老头子一脚,对于已经把本全输光的人,他们不会怜悯,只会嘲笑和羞辱。

他们四海赌坊财大势大,一向敢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当众揍人,因为没人敢阻止他们,所以嚣张惯了。

对于还不起银子的人,下场就是割手剁脚。

他们其中一人抓住老头,另一人则拿出大刀,准备动用私刑。

老头子吓得脸色发青,身子直打颤,几乎要尿裤子了,汉子在他面前挥动大刀,高高举起,一刀用力砍下去。

“啊——”杀猪惨叫声响起。

地上血迹斑斑,一只胳臂躺在地上,不断冒出鲜血。

汉子一脸惊恐,因为他砍断的,是自己同伴的胳臂,而那老头子不知怎么的,竟跑到另一名魁梧男子的手上去了。

这男子有着北方人的高大魁梧,那精壮结实的体格,散发着不容人小觑的威武气势,可那少了落腮胡的面孔,竟意外的斯文俊朗,男子的身边,则站着一名清灵秀致的女子。

他们不是别人,正是来到杭州的独孤青鹰和他的妻子关玉儿。

“这老头子,真是你爹?”

独孤青鹰眉宇紧拧,他手上拎着个人,正是那个差点被砍断手臂的老头子。

在大刀砍下之前,他早已迅雷不及掩耳的伸手救人,所以当大刀砍下时,断的是另一名原本抓住老头子手臂的赌坊汉子。

“唉……”一声长叹,从关玉儿芳唇无奈的逸出,轻轻喊了一声。“爹,你怎么还是赌性不改?”

老头子从惊吓中回神,待认出了站在眼前的女子,是自己的大女儿后,惊喜的喊道:“玉儿,真是你?玉儿,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这家伙是谁?”

关玉儿冷淡的回了句。“他是我丈夫。”

“你嫁人了?太好了。”老头子有了靠山,把刚才的惊恐和教训,全抛到九霄云外,死性不改的向独孤青鹰问道:“女婿,你有没有银子?快借给岳父,不不不,你娶了我女儿,该给我聘礼才是,就一万两银子吧,快给我。”

“爹!”关玉儿拉下脸,愤愤道:“你竟然还有脸说这种话?娘被你气得上吊,我也被你害得被卖到外地,幸好得相公相救,女儿才能苟活到今日,若非相公刚才及时救了你,现在断手的,就不是躺在地上那个人了。”

只消一眼,独孤青鹰便了解了所有情况,也心中有数。

“喝!”一把大刀狠狠朝独孤青鹰砍来,趁他们说话时,赌坊汉子上前偷袭,本以为偷了个便宜,岂料这一砍,却震得他虎口发麻,大刀还断成两半,吓得汉子当场傻眼,连同老头子,也是瞪得眼睛发直。

独孤青鹰丝毫不为所动,他唯一关心的,是娘子脸上那抹忧愁,彷佛刚才那一刀砍来,只是帮他按摩筋骨。

关玉儿见怪不怪,和相公在一起共患难的这段日子,她早已练就了临危不乱的沉稳性子,两夫妻依然没事似的交谈。

“娘子打算怎么做?”

玉儿轻轻摇头。“我也不知道,相公有何主意?”

“娘子可信得过我?”

“妾身是你的人,该怎么做,全凭相公作主。”

“好。”独孤青鹰点头,既然娘子没意见,事情就好办了。

鹰隼般锐利的黑眸,缓缓瞪向赌坊汉子,吓得对方回了神,退了好几步。

突然,独孤青鹰放开了老头子,冷冷道:“他欠的银子,由他还。”

老头子一听,吓得鬼叫。“女婿,你你你说什么?”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就算我给你再多的聘金,你也一样会输光,与其如此,不如直接让人家砍了你的双手,一来还债,二来岳父也没办法再赌,岂不一举两得?”

这话可把老头子给吓得两腿发软,赌坊汉子见对方不管,胆子也大了,举起大刀,准备向老头子讨债;至于独孤青鹰,则搂着妻子轻身一跃,坐在屋顶上,打算见死不救,让老头子连躲到他们背后的机会也没有。

老头子一边喊救命,一边大骂,但不管他用哭的、用求的,独孤青鹰始终无动于衷。

“相公……”关玉儿脸色苍白,忍不住抓住相公的衣角。

温热的大掌覆盖住她冰冷的小手,低声道:“放心,我明白,他毕竟是你爹,我不会让那人伤了岳父,我只是想吓吓他,不这么做,他赌性不改,我要逼他发下毒誓。”

关玉儿这才放宽心,但又有点不忍,干脆撇开脸,眼不见为净。

老头子被追得连滚带爬,好几次差点被大刀砍到,就算没被砍中,也削掉了不少头发,或是少了袖子,连腰带都断了。

“女儿呀!快救爹呀!”

关玉儿捂着耳,闭上眼,索性不看也不听,她相信相公,为了爹爹好,她一定得狠下心。

独孤青鹰喊道:“只要你肯对老天发下毒誓,我就救你。”

“好好好,我发誓,如果我关冬生再碰赌,就没饭吃!”吃面总行吧?

独孤青鹰沉默以对,双臂横胸,没有动作。

“你怎么还不下来救我——妈呀——”老头子差点被削掉屁眼,屁股凉飕飕的,裤子破了个大洞。

独孤青鹰始终无动于衷。

“好好好!我关冬生再碰赌,就叫我被狗咬!”大不了以后随身带着打狗棒就行了。

独孤青鹰干脆搂着妻子一块躺下来,准备睡个午觉,连看都懒得看了。

“我关冬生再碰赌,就叫我泻肚子——得风寒——生不出儿子——绝子绝孙——”

独孤青鹰站起身,搂着妻子道:“我们走吧。”轻功一跃,两人消失在屋顶上,不知去向。

这时大街上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大伙儿指指点点,指责关冬生的不是,说他好赌成性,弄得家破人亡,如今被人砍断手脚,也是他咎由自取。

无人想救他,都说他是自作自受,被人断手断脚是报应。

走投无路的关冬生终于被逼到了死胡同,汉子拿着大刀,咧着邪笑,一步一步的逼近他。

关冬生被吓得尿裤子,脸色发青,冷汗直流,全身颤抖个不停,在这生死关头,他终于自知大祸临头了,终究,他仍是怕死之徒。

“我……我关冬生发下毒誓,倘若今日得救,绝不碰赌,今生今世若再碰赌,就叫我断手断脚,一辈子做乞丐,死了下地狱,永世不得……不得超生……”

当大刀砍下的那一瞬间,当的一声,大刀硬声而断,而四海赌坊的汉子也被打飞撞墙,晕了过去。

独孤青鹰站在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惊恐狼狈的岳父,缓缓说道:“天地可证,希望岳父能够谨记毒誓,下次再有人追杀你,就没人来救你了。”他将一袋银子,蹲下身放到岳父手中,然后才又站起身。

“拿这银子去做小生意,重新开始吧,望你好自为之。”该说的话,都说完了,独孤青鹰转过身,对妻子轻道:“我们走吧。”

关玉儿望着爹爹许久,才抬起脸,对相公轻轻点头,拭去眼角的泪,与相公一块离去。

“现在怎么办?相公。”她问道,想知道相公下一步要怎么做。

独孤青鹰斩钉截铁的回答她。“拆了四海赌坊,救回你的弟妹。”

“可是四海赌坊人多势众,我怕……”

“别怕,为夫不做没把握的事,这赌坊一定得毁,否则不知有多少人,被他们害得家破人亡,我向你保证,绝不会留下你一人不管。”

关玉儿与他深情对望,才轻轻点头,正打算随相公一块离开时,忽尔两人同时停住脚步,目光一致被对街酒楼某个熟悉的身影给定住。

“相公,是他。”对街酒肆的二楼上,坐的不正是李冒允兄弟等人。

独孤青鹰缓缓眯细一对锋锐的鹰眼,嘴角咧开森冷的笑容。

“故人相遇,怎能不上前打声招呼,娘子,为夫去抛几个人球给你玩玩可好?”

关玉儿禁不住掩嘴轻笑,煞有介事的回应夫君。

“好,抛高一点,我要那球儿从二楼滚下去。”

“遵命。”

一年后。

雨过天晴,池子里的荷叶上,还沾着刚下过的雨水,形成了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在探出云层的阳光下,光辉闪耀着。

关玉儿卧躺在软椅上,睡得正香,独孤青鹰瞧见她时,她正像只倦懒的猫儿,蜷缩在软椅上。

有力的臂膀,将软椅上的娇人儿轻轻抱起,虽然动作小心,但仍是惊动了熟睡的人儿。

迷蒙的美眸半睁,当瞧见丈夫的面孔后,芳唇逸出的一抹浅笑,是他独孤青鹰今生的眷恋。

“相公……”

细柔的嗓音中,带着慵懒的撒娇,也让那薄唇,弯起一抹笑。

“怎么不回房睡?刚下过雨,天气凉,别冻着了。”

独孤青鹰坐在软椅上,将小妻子护卫在怀里,一下子,他热烫的体温和气息就包围了她,令她舒服的叹了一声。

“只是小憩一会儿,没睡。”

“没睡?瞧你困倦的模样,幸好我及时回来,不然冻着了你,我多心疼啊,而且,你现在不是一个人。”大掌轻轻放在她微凸的小腹上,这里,就是让他精神紧张的原因。

自从知道妻子有孕了,他高兴得天天睡不着,同时也天天绷紧了神经,就怕他的小妻子渴着、饿着,或冻着。

她知道,他总是太爱护她,太为她着想,连一点苦都不肯让她受,这一年来,他几乎要把她给宠溺了,现在有了孩子,他更是经常寸步不离。

“相公。”

“嗯?”

“妾身觉得好幸福。”

“是吗?”温柔的唇,吻着她的头发。

“今日,我收到杭州寄来的一封家书,是大伯母托人写来的。”

浓眉微扬。“信上写些什么?”

“大伯母说,爹爹的包子摊,生意很好,而且,爹爹有可能要再娶了。”

“岳父要娶妻?”

关玉儿轻轻点头,回忆道:“这一年来,相公不但解决了爹爹好赌成性的问题,让他发下毒誓,不敢再碰赌,终于可以好好重新做人,让妾身再也不用为爹爹担心了。”

“这正是我的目的,这样你才能把心放在我身上,专注服侍我一人。”

关玉儿轻笑,将头靠在他怀里,回忆道:“你把赌坊踢倒后,问出了弟妹的下落,将他们赎回来,不用再当人家的童仆,然后交给了大伯母,给了她一笔银子,照顾弟妹的生活,让孤苦一人的大伯母不但有弟妹陪着,日子也过得富裕。”

“如此你才能后顾无忧,专心孕育咱们的孩子。”

纤细的小手,抚上他结实壮硕的胸膛,脸上充满了感激。

“你还为娘修坟,请寺里的师父为娘诵经念佛,这也是为了让我无后顾之忧?”

他点头。“对。”

她禁不住失笑,美眸转为深情幽远,轻声说道:“我知道,相公做的一切,全因舍不得我难过,不肯让我掉一滴眼泪,有难夫来当,有福妻来享,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