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就吓得把窗户都摔了,差点砸着自己的手。
我师父是个特别奇怪的人,这个我已经来回念叨许多遍了。总之哪儿都跟常人不一样。我曾经好奇问过师父,为什么他不给我找个师娘,而是找了个奇葩的师爹。当时阿仁还拼命捂我的嘴不许我问。结果师父也没生气,就是笑着跟我说,女人这种生物就像老虎,撒娇的时候和大猫也没什么差别,娇憨可爱极了,然而一旦发怒,杀伤力便会爆裂出来,每一巴掌都能置人于死地。所以对于女人,师父说他是敬畏的,但始终没办法卸下防备。后来我终于知道师父的胡扯能力天下一流——其实他单纯就是对着女人硬不起来罢了,但眼前的燕氏,还是让我情不自禁想起师父关于女人的那些描述。她漂亮,精致,身段优雅,眉眼间却全是凌厉精悍的光。
她要先下手为强反杀赵炜。毕竟是赵炜先将她弃如敝履,她有此反应,我一时间竟找不出什么反驳理由。可为什么这些人解决问题的方法总是离不开一个“杀”字呢……
“如果你杀了赵炜,你就会和她一样变成一个杀人犯,那你的孩子怎么办呢?他又该怎么在这世上立足呢?你替他考虑过吗?”我拦住她去路问她。
“我听说过你的事。”燕氏却冷然一笑,“高大官人身为京中首富,他要带什么人回家来,早在你还没入汴京时,事情就已经传开了。我倒是觉得奇怪,你这样出身的一个小丫头片子,装什么仁义礼智信?谋财害命杀人越货的勾当,你见得少吗?达官显贵满嘴骗人的好话,你听得少吗?一个素昧平生的人突然冒出来做出一副真心真意处处为你着想的样子,你会信吗?”
顿时,我就像寒冬腊月被一桶冷水浇了个透心凉。她说得没错,若是异位而处,我也一定不会信任她。可我却丝毫未曾察觉,由始自终自说自话,真是徒惹讥讽。
原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也变了,正一点点变得不像从前的我。
李琰说我将阿仁推入危险的境地果然没错。造成今日种种尴尬窘迫的,果然是我。
然而不知为什么,我却觉得那样难过。我只不过是想努力去做一件正确的事罢了。明明只是想做正确的事,为何偏偏这样难?
我铩羽看着她,咬唇半晌说不出话。
燕氏冷眼睨着我,愈发笑得俏丽。
“其实我可以告诉你。赵炜这些年恶事做尽敛财无数,所有往来明细都记在一本黑布封面贴金泥的账本里。而保管这账本的匣子,需要三把钥匙才能打开,其中一把在赵炜自己手上,第二把在他正房王氏手上,而第三把在我手上。他要杀我,对王氏而言是表忠心,对他自己而言却是要回收我手上的那把钥匙。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豁然倒抽一口凉气。
是我想得太少,太过大意。燕氏也好,王氏也好,并不仅仅是赵炜身边窥知内情的女人那么简单,而是实实在在的同谋人。他们之间的维系,不仅仅是男女之情,更多的是货真价实的利益。所以他们既不会轻易倒戈相向出卖彼此,却又可以彻底翻脸互下杀手。
“你去杀赵炜,不论杀成杀不成都坐实了凶犯的名头,这辈子便再也洗不清了。不如和王爷合作,助王爷除了赵炜这狗官。以贤王盛名,一定会庇护你们母子的。”我不死心地拽住她不肯放手。
燕氏轻笑,“说到贤王盛名,以殿下智勇,竟然指派你这么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姑娘来对付我,可真是瞧不起我呀。”
我闻言猛怔了一瞬,旋即不由低头将脸埋进掌心,笑出声来。
“因为对王爷而言,我劝服赵炜妻妾供出其罪证是最好的结果啊。你说我什么也不懂,可看起来,并没有懂的,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