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姑娘,你别那么紧张,你再这么紧张,我也要跟着一起紧张了。”他一边柔声笑道,一边亲手给我斟了一杯茶。
“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彻底摔到地上去。
“王爷……嘿嘿,你也会紧张啊……”我赶紧爬回来,努力挤出个甜美笑脸——虽然据贤王殿下的事后吐槽,当时那个效果真的很白痴啦……然而,倒也算是勉强奏效了。
赵德芳闻言笑得愈发轻快起来,“我为什么不会紧张?我虽然与你们出身不同,经历不同,但我也是个人啊。”
“哦……因为……王爷你对我来说,感觉就像是个故事里的人啊……我师父跟我说了好多呢,什么狸猫换太子啊、打龙袍啊——”他笑得温柔可亲,我便也渐渐放松下来,一放松就管不住嘴。
赵德芳笑看着我听我说,虽然并不太懂我在说什么的样子。
我猛醒过来赶紧捂住嘴,“……请你把我刚才说的胡话都忘了吧!”
也不知是为什么,每每面对赵德芳,我就总能迅速安静下来,再闹腾不起来了,也不太想闹腾。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气场”吧——要不然就是第一次见面那会儿他罚我顶盘子整太狠了……
我默默坐在椅子上,小心翼翼瞅着他。
赵德芳也静静看着我,眉眼唇角全染着笑,许久,举起手中茶杯。
“唐姑娘,我想谢谢你。你为我大宋黎民国法,甘愿以身犯险,这是豪侠英雄所为,小王以茶代酒,先敬你一杯。”
他竟然这么夸赞我,还向我敬茶。
我整个人都像只被一麻袋榛子砸蒙的松鼠,炸毛地僵在当场。
其实我根本没做成什么了不起的事啊……除了误打误撞以为,也全都是穷折腾无用功而已,空有一颗牛气冲天的心,却没有配得起心比天高的本事,是我太自以为是才对。何况我最初来参合这档子事,也没什么高尚宏大的目的,我只是为了阿仁。
“哪有你说得那么伟大,我只是为了自己心里的一点私利啊……”我低头盯着脚尖,不想让赵德芳看见我的表情。
赵德芳却轻笑一声。
“那又如何呢?人皆有私心,既然不损人,利己又有什么错呢?利国利民的同时还能利己,不更是美事一件吗?”
他这话竟仿佛意有所指。
我蓦地一惊,醒回神来,险些惊出一身冷汗。
莫非,赵德芳是在试探我?
毕竟李琰窥破了阿仁真身有什么理由瞒着赵德芳呢?而赵德芳为此试探与我,也合情合理啊……
我倒是没什么可怕的,可如此一来,阿仁怎么办……?
一想到阿仁,我这满脑子刚冷却没多久的浆糊便又搅了起来,想来想去,始终如鲠在喉。
“其实……李将军他已经都跟你说了吧,王爷,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的,阿仁他——”
我好不容易攒出这么一长句,一口气吐出来,还没说到正题,就被赵德芳堵了回去。
赵德芳不急不躁,好温和地拍拍我的肩膀。
“有些不必要让我知道的事,李将军就不会和我说。所以你也并没有必要什么都告诉我。你和阿仁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路互相扶持到今日很是不易,这其中的故事想来十分感人,不如改日你再好好对我细说。”
他这意思,竟是说李琰不曾对他提起阿仁,也不许我提起。
我怔怔看着赵德芳,一时不知该如何应话才好。
也对,如果李琰或者我把阿仁的事告诉了赵德芳,那赵德芳就不得不对这个“真相”做出反应。换言之,他就只剩下两个选择,一是杀了阿仁,二是欺瞒他的父亲。后者是不孝,更是欺君死罪,而前者,却又要助纣为虐杀害无辜,无论哪一条路,都绝非赵德芳本人所愿。既然如此,不如索性不让他知道,哪怕彼此都已心知肚明,只要最后那一层窗户纸尚未捅破,就可以假作不知,一切就都还有回还余地。
李琰一定是因为这一层原因,才与赵德芳互有默契,宁愿全全担下这知情不报欺君罔上的风险,也不愿至赵德芳于两难。
幸亏赵德芳刚才拦住了我!幸亏我没又一时嘴快逞能……否则岂不是白白辜负了李将军一片苦心!
我懊恼地狠狠捶了两下自己的脑袋,简直恨自己这个不争气的脑袋为什么总是习惯性犯蠢。
赵德芳却含笑看着我,轻轻扯住我手腕,不许我再愤怒自殴。
“我能不能看一看你的那只累丝发钗?”他忽然指了指我插在发环下的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