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以后,我在楚王府的宴席上见到了阿仁。
阿仁依旧扮作高大官人的随身侍从,寸步不离地跟在高孝珩左右。
王府的宴席,排场足够,先有祭祀,再有典礼,最后才是歌舞酒宴。
我跟着赵德芳按部就班进行,彻底脸盲症大爆发,只觉得眼前五颜六色的人都长得跟面人似的,一样鼻子一样眼,分不清谁是谁,也没心思分。
依照安排,歌舞时设有投壶之乐,席上来宾多为贵人,也可使侍从仆人代为出场,拔得头筹者可得赏赐。
赵德芳便是打算趁此时,将阿仁与众人隔离开。
我坐在席上,一边应酬,一边拿眼去瞥阿仁,心焦得如坐针毡。
果然燕氏领着两个女婢抬着投壶羽箭上殿中来,各家皆出了人头,来讨个彩。
照理,阿仁自然也要替高孝珩出场,但才往前半步,却被高孝珩拦住了。
“王爷先说好,这赢家最后能得什么赏赐,否则比试也无趣。”
高狐狸挂着一脸招牌狐狸笑,当众要赵德芳许诺。
“在座诸公,不是公卿世家也是京中贵胄,论身份论人才都是一流,更不乏青年才俊尚未婚配,若能与王爷这位貌美聪慧的义妹结成连理,岂非良配?不如……谁若是赢了这投壶之试,王爷便招了这门亲事如何?”
他自淡定谈笑,一言既出,引得满座哗然。
赵德芳微笑不语看着他。
倒是另有不少人先急起来,纷纷得表示“王爷义妹,婚姻大事不可儿戏”云云,更有不少所幸毛遂自荐起来,皆是“家有幼子/贤弟,年龄相当,人品上佳”之类。
这高狐狸也不知道又打什么鬼主意,反正这些家伙在女人身上瞎琢磨左右也就那么点破事。
我坐在那儿,看赵德芳不得已与众人应付,越想越来气,索性站起身走上去,向赵德芳一伸手。
“四哥,有铜钱没有,借我一枚。”
这一出全在安排之外。
赵德芳惊异看着我,还是命人取了一枚铜钱给我。
我又要了一枚红线来将铜钱系上。
“高大官人真是好大的口气,投个壶就把我卖了?在座都是大丈夫,投个壶有什么意思啊?不如你们谁射中我这枚铜钱的钱眼,我就考虑考虑这事儿呗。”
我向着众人晃了晃手中的铜钱,把那根红线往齿间一咬,翻身一跳,抱臂倒挂在横梁上。
铜钱扯着红线垂下,正在额下一寸。
一时间,满堂面面相觑,所有人都看稀奇景儿似的瞪着我,却无人敢出头来应。
赵德芳也不阻止我,反而含笑命人取来弓箭,挨个送到之前那些凑上来想攀门亲事的人手里。
原本以为是个大好机会,谁知确实烫手山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众人皆是一脸吃鱼卡了鱼刺的表情,苦不堪言,多数也就知难而退了,少有几个还真来试手,却也没一个中的。
“小娘子如此泼辣,如此美人不知得要怎样的英雄才降得住呀。”窃窃私语中,有人如是对赵德芳说,也不知到底是恭维话还是在骂我。
我挂在屋梁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们是人,我也是人。我又不是个妖精,凭啥就非得“降”了我?你真能“降”也就罢了,“降不住”怪我咯?反正不怪你们没本事。
我挂得腿窝都酸了,眼看这群人没一个争气的,正打算下来给他们留点面子算,忽然却听见个熟悉嗓音插进来。
“王爷可容小子一试?”
我都不用打眼去瞧也听得出来,那是阿仁的声音。
阿仁两步上前,独自负手持弓站在大殿中央。
“但我一介白身,无功无禄,若我真射中了,王爷是否当真肯将唐姑娘许配给我?我这一箭,只代表我自己,不代表高大官人。”
他说得不卑不亢,泰然昂首看着赵德芳。
瞬间,我腿一哆嗦,差点没从屋梁上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