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蒋的表情自方才深沉下去，就没有再舒展开来。
“早点休息吧。”
他再一次轻轻推开江星月，抓起床上的一条薄毛毯，将她冰凉的身躯包裹住。
“我明天上午要飞北京，先走了。”
老蒋转身要走。
江星月愕然，几乎是慌不择路的，自后紧紧抱住老蒋。
“你怎么了？……我说错话了吗？”
方才气氛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急转直下了呢？
江星月有点懵，白藕似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
老蒋腰上一点儿赘肉也没有，她把头贴在他结实的背上。
“你别走嘛，我的头好疼啊！”
房间里的空气又沉默了片刻。
江星月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她完全被老蒋拿住了。
搞了那么多事情，原来还是没有拿到主动权。
“我承认，我对你有好感……但是我不知道该怎样继续发展这段关系。”
江星月一愣，方才还紧紧缠着他腰部的手臂，缓缓松开了。
“我怕现在走错一步……将来会伤害到你。”
江星月忽然觉得心凉。
……就算是真在游泳池里磕破了脑袋，恐怕也没有这么凉。
江星月心里明白，当男人说出类似什么“我不想伤害你”的这种台词，多半就是在打退堂鼓了。
老蒋心里完全是另一种想法。
方才在直播软件上，那个姓秦的男孩子一闪而过，老蒋想起故人，心情低落下来。
他已经伤害过一个人了……他是真的不想伤害江星月。
“好，我知道了，你走吧。”
江星月也不是在演戏了，她心里委屈，万念俱灰，缓缓爬进被子里，背对着老蒋。
闭上眼睛，一大串热泪涌出眼眶，浸湿了枕巾。
“江星月……”
老蒋终是不忍，绕到床的另一边来哄她。
“还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你尽管告诉我……”
江星月一言不发，哭的更厉害了。
“那你说，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能不哭了？”
老蒋有些手足无措。
“带我一起回北京。”江星月泪眼婆娑地看着老蒋。
“回北京？……你不是要在加州留学吗？”
“你不在，留学又有什么意思？”
江星月坐起来，紧紧抱住老蒋。
“不管去哪，你都带着我……好不好？我不怕受伤害，也不会埋怨你的，好不好？”
江星月带着哭腔，老蒋感觉一串热泪掉进自己的颈窝。
……原本是想往后退一步的，怎么却变成了这样？
“明天我跟你一起回北京。未来三个月里，你去哪，我就去哪……就算最后不成功，也无怨无悔，好不好？”
江星月隔着泪眼，捧起老蒋的脸，不由分说地吻下去。
14.
“林尽染，我觉得吧，你是不是小说看多了？”
王思斯稳定了心神，一脸推心置腹地看着林尽染。
“你小时候是不是特别爱看童话故事？玻璃鞋，小美人啥的……”
王思斯一紧张，东北话都上来了，“但是，就像咱们的节目一样，台前和幕后是两回事。”
她往前一步，轻轻挣开了林尽染的怀抱。
邱丽莲走路带风，迈开大步就要往顶楼酒吧里闯。
“哎，你干嘛？”
叮咚一声，电梯门打开，秦三苗追出来，握住邱丽莲的手腕。
“这里被林尽染包下了，再说也是下班时间了，你一身杀气……这样好吗？”
秦三苗拦在邱丽莲身前。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补录的事不也都搞定了嘛。”
邱丽莲抱起手臂，盯着夜幕下秦三苗的脸，却不自觉地收敛了几分火气，态度缓和了些。
“林尽染搞什么鬼？直播表白也就算了，本来是好事情，很有话题度，结果让他和他那帮朋友整成什么玩意……把我节目都给带坏了，还有没有点大局观了……”
说起这种话题，邱丽莲可以连喷三小时不重样，这只是个开头而已。
但是，秦三苗握着她手腕的手，忽然紧了紧。
他的手指有力，修长，热度刚刚好。
邱丽莲抬起头，望着秦三苗棱角分明的侧脸，不知道为什么，一时间只想任他握着，没有挣开他的手。
里面的声音被风吹到门外，十分清晰。
王思斯语气恳切，不用看脸，就知道她说的是肺腑之言。
“就算我答应了做你女朋友……然后呢？我们没有共同的东西。我们的朋友圈，兴趣爱好，消费观念，全都不同。就算在一起，不出三个月就会分手的。”
林尽染怔住了片刻，眨了眨眼睛，夜空下眼眸亮如星子。
“那你跟连徵呢？”
林尽染一脸无辜地反问王思斯，她错愕了一瞬。
“我跟……连徵？”
“你们有共同的朋友圈，兴趣爱好，消费观念……最后不还是分手了？”
王思斯嘴唇颤了颤，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所以两个人在一起，最后结果如何，跟你说的这些没关系啊。”
林尽染又靠近了王思斯一小步。
夜风一吹，她头发上有酒店洗发水的清香。
王思斯沉默了片刻。
门外不远处，秦三苗跟邱丽莲也是一样的沉默。
邱丽莲无声地看了秦三苗一眼。
根据他握着自己手腕的力度……以及那掌心温度的变化……
虽然那变化十分轻微，但是邱丽莲还是感受到秦三苗的心里活动。
“王思斯，我知道你很难相信我，觉得我只是一时兴起……又或者是有童话情结，想给自己炒话题之类的……但是我自己知道，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林尽染轻轻抓住王思斯的手，即使是这样深情的时刻，他的目光依然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不会让人觉得别扭或不自然。
王思斯看着林尽染明亮的眼睛，心头缓缓泛酸。
紧接着，这心头的一点酸意无声地扩散到全身，凝聚到鼻尖。
眼眶中顷刻间蓄满泪水。夜幕下钻石般的明暗交替。
“多谢你，林尽染。你做的这些事，都是我十八岁以前最美的幻想。”
王思斯低下头。
“多谢你对我说这番话……多谢你对我这么好。但是，这并不是我现在想要的……”
林尽染眼中闪过失落的神色……就像天边的流星，眸子里的光芒一并消逝。
王思斯趁他不注意，急忙回头擦掉了泪水。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眼泪有点矫情，难为情，所以并不想给林尽染看到。
“我现在只想好好工作，当个不被开除的编导。鲜花海滩，烛光晚餐……这些都是很好很好的，但是并不适合我。”
王思斯看着林尽染此时的神色，真心觉得亏欠他许多，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还有，多谢你帮我补录素材带……希望有一天，我能有本事还你这个人情。”
“哎，你是不是喜欢王思斯？”
邱丽莲目光狡黠，踮起脚尖，凑到秦三苗耳边。
秦三苗一愣，长睫毛眨了眨，神色有些难以置信。
“再给你一次机会。我问你是不是喜欢王思斯？”
邱丽莲脸上露出胜券在握的神色。
秦三苗看不懂，也没有回答。
“好，你没机会了。”
邱丽莲扬了扬唇角，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闪过。
“我有办法让王思斯答应林尽染，你信不信？”
夜色清凉。雾气般的云朵缓缓凝聚，遮住明月。
秦三苗的表情忽明忽暗，心里很多个念头闪过，却又没有一个抓得住。
“我想，命中注定这件事是真的。但是没到最后一刻，又怎么知道，自己命中注定的人是谁呢？”
邱丽莲看着秦三苗眼眸中神色变幻，不知为什么心头竟觉得暗爽。
“你等着，我现在就给这期节目一个最棒的结局！”
徐雪娇跟小蒋约完会，回到家，陈楷还没有加完班。
姚美如发微信问徐雪娇，“我什么时候能上班？”
徐雪娇耐着性子回答她，“这周之内吧，给蒋先生当秘书，他马上就从加州回北京了。”
此时此刻，姚美如跟徐雪娇以同样的姿势，躺在同样的合租房里。
却是完全不同的心境。
叮咚一声，是江星月在603寝微信群里发了条消息。
“后天我就回北京了，你们呢？”
江星月分别圈了王思斯，徐雪娇，和姚美如。
徐雪娇最先回话。
“我一直在啊，以后不走了。”
“我也是。”
姚美如一贯的不冷不热。
王思斯没有回复，不过她的情况江星月心里有数。
“我们603寝终于要在北京汇合咯！”
江星月人逢喜事精神爽。
其他人却都没有再回答。
顶楼酒吧的投影屏幕上，出现林尽染和钟尘他们的身影，地点也在这个顶楼酒吧。
是邱丽莲熟练使用AirPlay，把手机上的视频短片投到大屏幕上。
王思斯一愣，林尽染也是始料未及。
邱丽莲捧着手机，笑着瞧向林尽染。
“神助攻，不用谢。”
大屏幕上，是钟尘不肯补录节目，故意为难林尽染，逼他喝下一铁桶混合酒的画面。
“林尽染，你这是想强人所难么？”
“这期节目，对我朋友来说很重要，我希望看到她开心……以后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我也一定鼎力相助。”
“林少，抱歉了，我只能也让你体会一下被强人所难的滋味。”
钟尘拿起桌子上盛放冰块的冰桶，哗啦一声把里面的冰块倒了出来。
整个餐厅只有他们这一桌客人。
这空间刹那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怔怔地看着钟尘。
钟尘腰板挺直，拿起桌上的威士忌，咕咚咕咚一整瓶倒进冰桶里。
然后，他又不紧不慢地捧着冰桶，走到吧台旁边。
夜宵和田百年对视一眼，都长大了嘴巴，露出惊讶的神色。
钟尘逐个拿起吧台上五颜六色的鸡尾酒，一杯一杯倒进冰桶，晃了晃，浓浓的酒精味弥漫出来。
各种酒混合在一起，闪烁着古怪的颜色。
“你要是能一口气把这个喝光，我就答应你。”
钟尘双手捧起冰桶，面无表情地送到林尽染眼前。
王思斯看着大屏幕，露出惊讶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