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时间的沉默。
季明修没有回答我的话，也没有再对我的话提出任何质疑，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目光由火热变化到冰冷。
但是这过程竟然比刚刚季明修那样跟我争吵来的更让人痛心。
于是这种痛苦的结果就是我终于还是歇斯底里了。
我后悔刚刚的话了。
我突然一把抓住季明修的肩膀，本来控制得很好地泪水终于还是夹着血流了出来。
我拼命的晃着季明修肩膀，所有赌气的话全部一股脑坦诚了出来：“我在问你话，你说啊，你说啊！你快说不可以啊！”
“你快说不要跟我分道扬镳，你快说啊，你说要带我走，带我去找那个幕后之人给全镇自的人报仇，快说……”
季明修忽然再次狠狠将我抱进怀里，任凭我怎么挣扎他都只是将手臂无限度的收紧，像是要将我揉进他的血肉。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你还没有收回刚刚的话，我为什么要回答你！”
我的脸紧紧帖贴在季明修胸口，声音听起来瓮声瓮气，“我不收，我又没有说错，我为什么要收！你自己说的你的感情比那上千条的人命还重！你自己说的你已经被感情冲昏了头脑！”
季明修低沉地在我耳边道，“那你觉得我是为了哪个人的感情冲昏了头脑的！你觉得你没有谁的地位重？你这是在无理取闹！”
我心中一痛，猛地一把推开季明修，“我无理取闹，你敢说你心里没有藏着什么话不能说吗？你敢说你是坦坦荡荡跟我说话的嘛？我无理取闹？我无理取闹是因为我要为这么多条命负责！”
“那你怎么负责？他们的死本身就跟你没有关系，是你自己偏要给自己加上的枷锁！再说，他们之所以会死，还不是因为自作主张请那个法师造成的，你也为此受了重伤不是吗？你本身就是一个受害者，你还要怎么负责？”
我全身一震，明知道季明修说的都是实话，但是我还是无法认同的生气了，“季明修，你若是真的不想帮助我就直说，不用用这种话来跟我讲道理，我顾湮湮的心里从来没有你所说的那种道理！”
我从墙角里站出来，月光已经被黑云隐藏，这个镇子里面唯一的光就是在那些尸体上燃起来的不明火，火焰不大，幽蓝色，只燃着那些破碎的衣服和表皮的血肉，所以空气中都是布料燃烧时的气味夹杂着人肉被火熏烤的气味。
我猛吸一口气，呛得险些把肺咳出来。
只是一件追击幕后主使事情的延续，为什么可以牵扯出这长的一串隐秘和不可说？
我其实可以只是跟季明修商量，让他带我去找云浅衣，但是后来是因为什么吵起来的了？
哦对了，是因为他不想带我去。
因为他不想让我伤害到他尊敬的那个云浅衣，不想然我看到那个德高望重的女人背上杀人恶魔的罪名。
所以，他才会跟我吵架，甚至说出那种不负责任的话。
“咳咳咳……”我猛咳出一口鲜血，全身的器官都在这一瞬间跳动了一下，往前一个趔趄，差点栽进尸海。
季明修，你太让我失望了。
“你太让我失望了。”不知道不觉竟然把这句话说了出来，然而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完了，季明修已经听到了，而且伸出来准备抓住我的也顿在了半空。
“你说什么？”季明修一脸的难以置信。
我重复道：“你太让我失望了。你不是想要跟我分头找吗？那好，我成全你，我们不仅分道扬镳，从今以后再见面，我们就是陌生人，你当你的季明修，我做我的顾湮湮，你是你的情圣，我是我的锁中人，我为了这些人就算是把我自己活活箍死，也跟你没有任何关系！这样好不好？”
我眼睁睁看着季明修的身体在我的话中一点点僵硬，等到我的话音落，季明修的目光已经是血红的。
可是那又如何。
如果是在以前，甚至是在刚刚，我看到这样的季明修也一定会是心疼的，可是只是一句话的功夫而已，那些心疼跟失望相比，简直就是不值一提的鸿毛。
他看着我，我也看看着他。他也许不知道他刚刚那句话对我来说有多重，但是我知道我自己的话对他来说有多重。
其实不仅仅力的作用的是相互的，感情也一样。
我说那些话的时候伤害不只是季明修一个人，也包括我自己。
良久，季明修带着血的眸子忽然从我眼前渐渐后移，他直起了腰身，脊背僵硬地挺直着，之后不发一言，转身走了。
剩下我一个人绝望的认识到，季明修这一次是真的要离开我了。
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初来这个世界时我都有感觉到的强大的孤独和无助一瞬间变本加厉地向我袭击过来。
我感觉我根本躲闪不及，或者说无处躲闪，于是只能硬生生的受了他们一击。
“顾湮湮。”季明修背对着镇子口。巨大的石狮子在两边东倒西歪，让在镇子里面跪伏着的我像是被关在了一座鬼城中。
我是唯一的一个活人。
“你还记得我跟来这个镇子时你跟我说的话吗？”
我冷哼，“当然记得。我说我救了你，你就欠我人情，所以你就要跟我走，帮我抓恶鬼。”
季明修道：“既然现在恶鬼已除，那我们之间是不是已经没有了人情债？”
“那是自然，你现在自由了，你可以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无论你要不要找那个幕后之人，或者是你去找你心中那个割舍不下的人，你凭着心情就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当我在说道“去找你心中那个割舍不下的人”时，季明修的目光恍惚闪了一下。
像是在辩解，又像是在诉说。
可是这些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从刚刚我跟他说出那些话开始，他季明修就再不是我顾湮湮的了。
不对，他什么时候是我的了？
我冷笑一声自嘲地想，是啊，他什么时候是我的了？他不是一直都没有说过什么吗？他不是一直都在做他自己的事情吗？他不是一直都在表示对我的嫌弃吗？
刚刚在树林中救他时他会害羞，知道我用那种方法救过别人时他会吃醋，不过就是他一直以来的高高在上养出来的习惯罢了。
一般地位高的人不都是不喜欢砰别人碰过的东西吗？
我竟然还在那里窃喜了一路。
不过现在看来，也只有窃喜的时候是最美好的。
我看了一眼依旧站在眼前的季明修，挺直的脊背在黑夜中看起来有些孤独，但是即便是孤独也比绝望要好些。
“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瓜葛了，你不欠我什么，我也不再欠你什么，你不用再担心我会用人情债来束缚你，所以，你可以走了。”
季明修依旧一动不动。
他站得我心里一直收敛着的火山最终完全抑制不住了，我歇斯底里地对他吼：“走啊！”
你再不走，我怕我会控制不住站起身来抱住你！
季明修忽然向我走了回来，视线斜向下看着我，像是一个悲天悯人的王，“我会回来娶你的。”
“……”我愣住，没有消化掉季明修现在这话跟刚刚的话有什么关系。
“你我既然已经有了肌肤之前，我自然不会弃你不顾，你刚刚说的那些话都多少句是气话，又有多少句是真情你自己比我清楚，伤害自己的事情还是不要做了，没有意思。”
我随手抓起一根不知道是人骨还是其他什么的东西狠狠朝季明修身上扔了过去，“你不觉得你现在说这句话很恶心吗？你不觉得很虚伪吗？”
黑暗中砰地一声砸在人身上，又从人身上落到地上。
我说：“如果你只是可怜我，大可不必如此。”
季明修沉声说：“我不是在可怜你，我说的是认真的。”
我冷笑：“认真的！认真的在看我的笑话吗？”
我顾湮湮还不到没有人要的地步，何况我在这个世界也不会一直待下去，我总有一天会回去的，只是在回去之前我要给镇子上的人报仇。
所以，我现在并不是一个需要谈及到儿女之情的时候。
“这段时间你还是不要乱走，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那个幕后之人我也会找到。”
我被季明修忽视我的话惹恼了：“季明修。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我说我不需要你的帮助，也不需要你来娶！你不用再来找我了！我也不会再找你。”
“找不找我是你的事，找不找你是我的事，你只要知道你季明修会回来娶你就可以了。”
“那可真是我的荣幸了，您都要走了还要留下点念想放在这，但是为什么要在这里等你？”
离开的人是你，你却要我在这里等着，世界上哪有这么不公平的事情？
我说：“季明修，你还记得上次你说要去找那恶鬼，然后消失了整整三天吗？那时候我真的很担心，我觉得你不要我了，我觉得你会不会被那个恶鬼伤害了，你都不知道我那几天担心成什么样子！”
我说：“如果你今天所说的在那天说了，我想我肯定会开开心心答应你。”
我说：“但是这句话终究来错了时间地点。”
我说“你现在跟说这话有什么意义吗？”
我绝望到微笑，因为我竟然找不到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表达我此时的心情。
季明修眉间隐约现出一丝悲伤：“只要你相信，这句话就有意义。”
我竟然没有了应对的话。
他重新来到我的面前，不知从什么地方取出来一个晶莹的东西递到了我的面前，“这个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