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略的目光从那些花边新闻上移开,图片里国色天香、风姿摇曳、清纯甜美……环肥燕瘦应有尽有。她缓缓闭上水蒙蒙的眼睛,精疲力尽地说:“我跟他分不了手。”
佟佳佳恨铁不成钢,指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
沈略哽了两声,突然推开她冲进洗手间,她把门闩插上,水龙头开到最大,拼命用水泼自己的脸。冬天的水冰凉刺骨,眼睛鼻子都被冻得红红的,滚烫的泪刚流出便被冷却,可是怎么也流不尽。
冷水顺着胳膊肘打湿衣袖,她抬起湿漉漉的脸,索性半靠着池壁仰起头放声大哭,像个无措的孩子。
分不了,游戏的主导权从来都在他手上。而她只能等,等他腻等他厌,等他失去兴趣把目标再放在图片中的那些女人身上,或者踹开她好好守着他的未婚妻。
遥遥曾说,唐少这样的人你能抓牢一个月就算能耐了。她一点也不想抓,只等着他放过自己忘记自己,可都一年多了,她等到的依然只有绝望。无论她装乖卖俏抑或耍泼惹他,他笑着恼着,有时候气得摔门而去,回来狠狠的惩罚过后,仍旧不肯让她滚蛋。
他说她不是小三,那是什么?小四小五吗?
她越来越觉得悲恸无力,像是要将满腔委屈全部倾泻,哭得一抽一抽的。
洗手间的水声很大,佟佳佳还是能听到里面的哭声,近乎失控的嚎啕。她整张小脸纠结地皱成一团,抬起手想敲门,只咚了一声便颓然地放下。
她对于插足别人情感和婚姻的第三者,特别憎恨。莫芯蕊那天闪着泪光对她微笑的样子狠狠撞击到她的心,让她瞬间想起自己的母亲。
她的母亲勤劳温婉,特别能吃苦,当初刚嫁给父亲时家里的条件并不好,最拮据的时候甚至抛下脸面跟一些老奶奶们在菜市场捡别人不要的白菜叶子。父亲不抽烟不喝酒,脾气也很好,很是心疼母亲,有次母亲半夜发烧,他冒着风雪背她走了半个县城,半路拖鞋跑掉了都来不及捡,到县医院时脚趾头差点冻得坏死。
父母一直是别人眼中的模范夫妻,后来发家后搬到市里,父亲到处跑营销,母亲则在县城的厂子操劳,依旧省吃俭用,什么好吃的都想留给他们父女两。她也是有天耳钉不小心掉了翻箱倒柜到处找,才在床垫底下挖出了那封让她声泪俱下的信。
母亲素来腼腆,平日叫父亲也是“老佟老佟”这样喊,信里她第一次见她称呼父亲“老公”,回忆着他们一路走过来的点点滴滴,辛苦的甜蜜的,字里行间没有任何怨言,只有满腔的爱意,看到那句“老公,我爱你。离开她,我们好好过日子,好吗”时,她放声大哭,终于知道心目中伟岸的父亲居然也犯了所谓天下许多男人都会犯的错误,也终于知道有段时间母亲强颜欢笑头发仿佛一下子花白是为何。
当时她恨不得把那个小三揪出来帮母亲狠扇几耳光,然后千刀万剐。
那封信的落款是两年前,即便如今父母关系恢复如初,每每看到父亲,她心里一直怪怪的留有怨言,倒是母亲常常开导她。爱让这个纯朴的女人挽回婚姻并选择原谅,只有她知道……她被染发剂遮挡的白发,还有无数个夜晚她欢笑之下泣血的恸哭。
莫芯蕊那天是何其相似,看见未婚夫抛下自己去追另一个女人,依旧强制镇静强装优雅地笑着跟她点头,才迈着骄傲的步伐离去。
她很是纠结和挣扎,感情方面气恼不已,怎么都无法谅解沈略。可冷静时又一遍遍帮她找着理由,她会不会被男人骗了?会不会有不得已的苦衷?
佟佳佳默默伫立在洗手间外,当里面的哭声渐歇,完全被哗哗水流声掩去时,她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拼命开始拍门。
“沈略!沈略你出来!”
用力拍了半分钟,门才从里面打开。
她怏怏地站着,目光失神毫无焦距,眼睛也肿得不像话,额发和两颊的发丝都湿嗒嗒的抿成一条黏在肌肤上,身体轻轻颤抖抽搐,像只掉进水里的小落汤鸡。
佟佳佳慌忙扫视她全身,眼睛突然瞟到她掩藏在睡衣袖口下的那抹不一样的肤色,深沉的暗红色让人心惊。她倏然睁大双眸,一把抓起她的手腕尖叫道:“你……你割腕?”
沈略被吓住似的,飞快甩开她的手。佟佳佳还要看,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嚷着要她去医院。她动了动嘴皮,有些虚弱地说:“不是,那是以前的。”
佟佳佳一呆,这才想起那道伤口并没有流血,应该是旧伤,她方才被吓傻了,以为是她刚划开的口子。强烈的惊悸过后,这会儿望着沈略苍白的脸,她反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你……你怎么……”
“沈略,我不是故意那样说的,呜呜,我只是,只是……”她说不出话,突然伸手抱住沈略,放开嗓子大哭。
如果沈略真因为她的话想不开,她大概会内疚死。她的手腕为什么会有伤痕?她曾有过怎样的遭遇?
佟佳佳突然发现,自己并不了解好友。以前在微博上看到很悲情的消息后,她常常眼泪哇哇的加入声讨背叛者的行列,许依婷却故作深沉的说,“白痴,只听一面之词就开始同情心泛滥,你怎么知道眼睛看到的就一定是真的”。起初她还振振有词地骂许依婷心比茅坑里的臭石头都硬。可有次一个弱势女居然以炸死的方式来骗取公众的同情,她才知道自己被舆论糊弄了利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