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有个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申请成功,凌左舷请大家吃饭K歌,明确说了可以带家属,有意无意暗示沈略,“你家那位也可以带来。”
沈略纳闷,还以为凌左舷听到什么八卦,“我,我”了半天没说出话,一直琢磨着凌左舷口中的“你家那位”是谁。
若说偶尔在生科院门口遇上的顾允丞,最近也该是程悠她家的才对,而唐颂……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不是么?
她自然不会跟唐颂说聚会的事,决定孤身一人赴宴。
在生科院大厅集合的时候,很意外地看到顾允丞,没想到程悠竟真把他叫来了。她顿时有种撒丫子跑的冲动,可看着一个不缺的师兄妹们,只好闭紧嘴巴假装若无其事。
席间她一眼都没敢往他们那边瞅,得月楼的米饭很香很软,可是进了喉咙里却像是石灰粉,干涩,烧灼……她的嗓子火辣辣的,又热又堵。
好不容易吃完饭,在KTV里几乎每人都至少点了一首歌,就连凌左舷也被人起哄打着拍子唱了首“最炫民族风”。
歌曲的间隙,方师兄扬着嗓子问:“沈略你怎么不去点?”
“我,我不会唱。”她诺诺说道,从进包厢开始,就攥着手机坐在最角落。
顾允丞唱的是“七里香”,熟悉的嗓音,熟悉的曲调,时光仿佛倒流到他们坐在图书馆阅览室一起备考的日子。
雨下整夜,我的爱溢出就像雨水,院子落叶,跟我的思念厚厚一叠,几句是非,也无法将我的热情冷却,你出现在我诗的每一页。
他的声线低沉迷人,比周杰伦唱得都有味道,包厢里不知在谁的带动下,响起喝彩声和鼓掌声。
听着那句“把永远爱你写进诗的结尾”,沈略突然觉得握着的手机屏幕有些模糊,她用指腹擦了擦,才发现模糊的其实是自己的眼睛。
嘈杂的音乐声中,她觉得自己的耳朵也失灵了,明明什么也听不真切,几个师兄起哄让某两人情歌对唱的话,却清晰地钻入鼓膜,风刀一样,刮得她耳朵疼。
永远爱你……
她希望他停止爱,可亲眼看到两人的互动,不算亲密都能刺痛她的心。
沈略,你真虚伪……
她觉得自己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像困兽一样,抬起臀只想冲出这个窒闷的包厢。正想着要不要找个去洗手间的借口先出去避避,一直捏在掌心的手机突然响了。
沈略从来没有如此期待过唐颂的电话,她站起来拿起包要走,师兄们嚷道:“沈略你一首歌都没唱,怎么能先开溜?”
凌左舷也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凌老师,我有急事。”沈略急声地对凌左舷解释,小脸在红红绿绿的灯光扫射下忽明忽暗,痛苦得皱成一团。
正在此时,包厢的门突然被推开了,正在低吟浅唱的方师兄蓦地哑了,众人纷纷看向门口那个颀长伟岸的身影,包厢太昏暗,而他又逆着光,看不太清容貌,但仅凭身姿,便已令人不敢逼视。
“小妖?”
唐颂?
沈略懵了片刻,然后拎着包飞快地跑向他,临出门前她又弯弯腰,“抱歉,抱歉,我……”
她还未说完便被唐颂霸道地搂进怀里往外带。
“喂,我得跟凌老师打声招呼。”
“不用。”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沈略恍惚间有种被救赎的感觉,他出现的那一瞬,焦躁猛跳的心刹那回归平息,竟觉得心安。
唐颂没有回答,到服务台顺便把他们那个包厢的账单全付了。
沈略忙说道:“你别买单啊,凌老师说他请的。”瞎显摆也不带这样的啊,到时候她怎么交代?
唐颂暗翻白眼,没好意思告诉他,这是凌左舷那丫要求的情报费。
他老早就通知他说实验室有聚会,问问他这个某人家属的意见。唐颂估摸着沈略也不想让他去,再说,跟凌左舷教出来的这些天天只会杀老鼠宰蛤蟆的学生也没什么共同语言,就给推了。
结果半个小时前他又给他短信,“啧啧,你家那位跟顾院长的公子啥关系啊,都快哭了。”
唐颂的心脏猛跳了下,暗骂一声:操!
顾允丞也在他这会儿才跟他说?
唐颂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凌左舷那丫绝对是故意的!反正他就存心看他笑话跟他对着干吧,他让他别给沈略安排实验,他偏偏还找了师兄带她,天天被指挥得连轴转。唐颂气得牙痒痒却无可奈何,谁让傻妞喜欢呢。
时节早已进入秋天,不冷不热,气温刚刚好,唐颂把车停在帝华附近的公园旁,偏头望向一路沉默不语的沈略,“下去转转?”
清凉的空气吸入心肺,沈略已经好了点,鼻腔的酸涩也淡去。她任由唐颂牵住自己的手,沿着湖堤慢慢绕着。
怎么就这么自私呢?他总有一天会吻上别的女生的额头,别的女生的唇,总有一天会把戒指套进另一个葱白的指尖,然后她终会成为他的“爱过”。她现在就有些难以接受了?一方面把他驱离,一方面又开始嫉妒。
沈略,你真是个混蛋。
更混蛋的是,当难过与酸楚弥漫时,她还在享受另一个混蛋的救赎与照顾。
唐颂的双眸幽黑深邃,闪着复杂的光亮,什么也没多说,什么也没多问。两人走到这一步,他已经能控制好自己的脾气,只是胸腔像是有一把刀,转啊转啊的,狠狠刮着他的五脏六腑,剧痛一阵阵涌上来,连带牵住她的手也开始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