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嗄?”张校长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何出此言,但听语气总归不像是称赞,讪笑了两下,赶紧转移话题:“咳,唐先生,咱们屋里谈,要不您先参观一下实验楼?多谢唐先生赞助,我代表瑞德高中的师生对您表示十二万分的感谢……”
唐颂冷笑,“这些套话你留着等会儿演戏的时候说吧。”
一句话把张校长接下来的奉承和马屁堵回了圆滚滚的马肚里。
剪彩及揭牌仪式安排在下午,唐颂也觉得自己是犯贱才这么早过来,数月不见,好不容易得空为了她特地来瞅一眼,结果,满心的期待和欢喜全落了空,心里堵得饭都吃不下去,满脑子都想着待会儿怎么收拾那女人!
张校长说要请他去外面的酒店吃,他摆手不去,随口说道:“你们食堂就行。”
食堂三楼是教工餐厅,平时也承办学校的庆功宴和聚餐,不过都是提前准备的,张校长一个电话过去,难得大师傅在短短时间内,居然也能张罗出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酒菜。
唐颂坐在主位上,筷子没动几下,酒倒是喝了不少。张校长也不知道他酒量,左右为难,少敬几杯怕人家说他小气,灌多了又怕下午误事。
餐桌上气氛沉闷压抑,瑞高的几位领导轮番找话题热络活跃气氛,都得不到这个财神爷一丝回应,顿时虚汗直冒,心忖到底是哪件事情惹着他了?
突然,唐颂的黑眸眯起,透过落地玻璃定定地看向窗外,他这么一瞧,大家都跟着看过去。
恰巧午间休息时间刚到,学生们一窝蜂挤向食堂,黑压压的小脑袋一个挨着一个,也不知道他在看谁。
张校长眼尖,扫到了沈略的身影,那女孩正和几个同学说说笑笑。咦?后边那个可是顾允丞?
他眼睛笑成一条缝,虽然猜不透沈略和眼前这人的关系,不过……琢磨了下唐少上次打电话让他关照沈略时的语气,无非是表兄或叔叔之类的。还好他聪明,下午的剪彩仪式让杨主任把沈略也叫去了,想咱瑞高也算是有唐少的熟人呢。
正乐着,谁知道打从进校门后就阴阳怪气的唐二少,砰的搁下酒杯,桌子一圈的人也纷纷停下筷子,面面相觑。这顿饭吃的,得,谁还有心情吃啊……
唐颂的眼睛又在喷火,男孩因为人多,半拥着帮女孩挡了下人潮,换来她一个甜甜的笑。而他……他则恨不得剁掉那只胳膊!他的女人!是别的臭小子碰得的吗?
他想下去,可是他不能,只能死死地把自己钉在椅子上。
人多……他丢不起这个面子,呵,要是被那些狐朋狗友知道了,他唐颂的女人居然背着他在校园里偷人,想想都觉得……挫!这让他以后还怎么在B城的情场混?
这口郁气一直在肚里盘着,直到下午。
一点多的时候,实验楼前早已搭好半人高的木台。高台上铺着红艳艳的地毯,前后两侧花团锦簇,热闹纷呈,后面的喷绘幕布上醒目地写着“瑞德高中实验楼建成仪式”。
主席台正对面摆着齐排排的塑胶椅子,高一高二的学生干部们被要求过来观礼,高三因为考试在即,则免了,下面还有一些席位,是留给老师们的。
学校总是这样,特爱搞形式主义,主席台两侧半人高的音响老早就放起了歌颂式的音乐,观礼的师生们也纷纷开始入座。
几个一起担任礼仪的女生在厕所里忙着换衣服,沈略看着挺眼生的,一问才知道都是高一高二的女孩,个个身材高挑,容貌姣好,气质高雅,旗袍裹在她们身上凸凹有致。
这才像是模特像是礼仪嘛。
沈略也不矮,但是跟一米七几的她们站一起,怎么看怎么不和谐。她心里开始咯噔跳,不知道杨主任为什么找上她了,一个不出挑的高三生。
套上裙子,仔细拉好旗袍拉链,她又扶着墙壁把脚踩进黑色的高跟鞋里,突然脑子里白光一闪,如遇闪电如遭雷击,让她怵在那里无法动弹。
她有多久没想过那只禽兽了?
隐隐约约记得,他说要给瑞高捐一栋楼。
沈略开始浑身打冷噤,寒毛直竖,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久久不褪,不会……不会真是他吧?
她甩甩脑袋。不!沈略,别吓自己!那禽兽说捐楼,当然是新建的楼,而实验楼只是翻新而已。
如此安慰,心还是咚咚跳个不停,悬在半空中慌得厉害,让她有种想逃的冲动。
窗外音乐声停了,司仪说了什么,领导又说了什么,隔着厕所关得严严实实的窗子,她听不清楚。负责引导她们的老师已经在门口喊了,逃,估计是不可能了。
沈略扯扯旗袍的裙摆,看能不能把那道高高的开叉压低一些,深吸一口气如赴刑场。
她们几个排好队鱼贯而出,平端着铺上红色绒布的托盘,盘子里放着簇新的剪刀和白色的薄纱手套,沿着红色地毯走过去,她头都不敢抬,不知道是因为众人瞩目下的紧张,还是担心那个可怕的猜测成真。
旗袍开叉很高,可她还是觉得迈不开腿,垂眼看着前面女孩的鞋跟,每走一步,脚步都是沉甸甸的。
拾阶而上,按照顺序她停在一个人的身边,只敢看着他笔挺的灰色西裤,低头把手中的托盘往前送了送。
等了半天,那人也没有戴上盘中的手套,似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
那熟悉的声音让沈略如受惊的兔子般倏然抬起头,胆战心惊之余,睁着惊恐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心跳如雷,浑身每一个细胞都戒备着紧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