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略骇然,几乎已经确定了他刚才打电话时说要查的人就是顾允丞,惊悸地抓着他的胳膊,力气大得指甲都陷进他结实的肌理里,慌忙道:“不关他的事!”
不关他的事?
唐颂冷笑,扫了眼自己被她抓伤的胳膊,这样激动的本能的维护,还不关他的事?怒气又开始喷涌勃发,恨声道:“那要看你如何取悦我!”
床上如寒冬腊梅似的斑驳血渍,记录了那凌乱而疯狂的一夜,她跟他的第二夜,她清晰感知到的第一夜。
那个魔鬼已经离去,酸麻的身体,呆滞的目光,她平躺了许久才起身走进浴室。
热水把肌肤烫得发红,她倒了一整瓶沐浴露,从头发丝到脚后跟来回搓洗,恨不得揭下一层皮,可是,任由水流怎样冲刷,都挥不去他残留在她身上的味道,苦涩的眼泪滑进嘴里,她两腿发软跌在地上哭。
顾允丞……顾允丞……
她像过去一样只敢在心里默念,深怕给他招来无妄之灾。如果逃了好久还是无法逃脱,当初又何必把他也卷进来,都怪她的自私,都怪她的贪念。恶魔食指微动,就能将她祈祷多次的那丝侥幸给掐断。
后悔,自厌,痛恨,羞恼,愤怒……积聚成疯狂毁灭一切的念头,她拿起刮胡刀,薄薄的刀片锋利无比,对着自己跳动的脉搏比划了好几次,一线红色血珠细密的渗出,她却再也没有勇气继续刻下。
早上那只恶魔边打领带边睇视她,她的眸光如淬毒了似的,狠狠剜他。谁知他居然笑着走到床边,抚上她的脸,扬起眉梢轻问:“怎么?想告我?”
她闭上眼睛,不想去看他嚣张可恶的脸,他却坐在床边倾身压向她,薄唇贴在她的唇上呢喃警告:“我劝你别动那些歪念头,什么上访啊寻死觅活啊,如果不想连累某些人的话,趁早点给我打消了。”
她张嘴就咬,硬是让他下唇见血牙痕深刻才罢休。
他毫无防备,没想到她居然来这招,气咻咻地瞪她,半天只说了句:“你!”然后照了照镜子,低咒了声怒气腾腾地出去了。
沈略扶着墙壁出来,床头搁了一套衣物,脏乱的被单已经被人收走,她心中一骇,刚才……刚才还不是这样。
脚步声传来,一个中年女人走了进来,沈略裹紧浴巾,脸霎时涨得通红,自己怎么被羞辱是一回事,让人看见了是另一回事,这一瞬,她真后悔方才没有用力气割下去。
女人木着张脸,似乎见怪不怪,低声说道:“沈小姐,您洗漱好了?叫我王嫂就行。餐厅里有煮好的早饭,您请慢用。”
沈略点点头,忍着难堪等她出去,她记得跟这个女人曾经打过照面,在医院。
王嫂把地上的衣物拾了起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指了指床头柜上的一个小盒子,又道:“唐先生交代了,您要是觉得不舒服,就涂点药膏。”
沈略闭上眼睛,羞惭得想死掉,无力地抬手指了指卧室的门,没有说话。
王嫂似才发觉她的羞窘,悻悻地关上门出去了。
她一走,沈略就瘫坐在床上,怔了半晌,然后想起什么似的,飞快套上床头的衣服踉跄着奔了出去。
大约9点多的光景,刚好错开了上班高峰,沈略坐在公交上,透过模糊的车窗,偏头看身侧川流不息的车辆。漫天的黄沙和尘土,无论是奔驰还是宝马,再光鲜再名贵,出门走不了几步路,依旧灰头土脸辨不出原本的模样。
B城每到这个季节总有那么几天狂沙弥漫,黄云蔽日风声猎猎,宛如进了西游记里妖魔鬼怪出没的地方,路边的行道树枝桠疯摆,新吐的嫩叶还未及伸展强壮,便被风沙蹂躏得摇摇欲坠。
她收回目光,极力忽略身体的不适,垂眼把视线落在这套洁白的衣裙上,轻轻弹了弹衣褶里细小的沙砾,调适了一早的心情又阴霾起来。如果身体的脏污,也能像弹去浮尘一样简单,该有多好。但事实是,外表包装的再纤尘不染,也无法湮灭不洁的内在。
旁边站着的两个女孩一直偷瞄她,悄悄议论着她这一身多么的价值不菲令人艳羡,沈略听起来愈加觉得讽刺。
恰逢公车停靠到站,她忙把座位让给刚上车的老人,躲开了。一个人静静地靠在两节车厢的交接处,随着公车转弯晃荡,思绪也陷入摇摆不定中。
B城的高考志愿是考前估分填报,5月中上旬就得开始,瑞高因为是寄宿学校,所以不像其它学校的考生们,可以在家里填写,而是按照班级顺序轮流去机房,这天正好是他们集中填报志愿的日子。
早前顾允丞就拿着高考志愿参考书,把T大前面的代码圈了起来,揉揉她的头发说:“笨妞儿,记好了可别填错!”
沈略当时很犹疑,顾允丞见她不说话,又道:“怎么了?你不是初中起就挺羡慕人家T大的学生吗?说什么……哦对……周身闪着金光似的。哈,还佛祖呢!”他刮了下她的鼻子,说到后来开始打趣。
她只是笑笑,捺下心慌,说道:“我怕自己考不上。”
“嗐,咱比人家外地人容易,你成绩又不差,我再帮你补补,肯定稳稳当当的。”他一点都不担心,明亮的眼里全是对美好大学生活的憧憬。
沈略嘴里苦涩极了,车在瑞高门口那站停下,细沙吹进眼里,本以为干涸的眼睛又开始生疼开始流泪。她先回寝室换了校服,洗去脸上的尘土污渍,才往教学楼走。